爱曰:“先儒论《六经》,以《春秋》为史。史专记事,恐与《五经》事体终或稍异。” 先生曰:“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 又曰:“《五经》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恶、示训戒。善可为训者,特存其迹以示法。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 爱曰:“存其迹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欲于将萌否?” 先生曰:“圣人作经,固无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着文句。” 爱又问:“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独于《诗》而不删郑卫?先儒谓‘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然否?” 先生曰:“《诗》非孔门之旧本矣。孔子云:‘放郑声,郑声淫。’又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此是孔门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谓雅乐,皆可奏之郊庙,奏之乡党,皆所以宣畅和平,涵泳德性,移风易俗,安得有此?是长淫导奸矣。此必秦火之后,世儒附会,以足三百篇之数。盖淫之词,世俗多所喜传,如今闾巷皆然。‘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是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原文解释
原文(一)
爱曰:“先儒论《六经》,以《春秋》为史。史专记事,恐与《五经》1《五经》:指《诗》《书》《礼》《易》《春秋》,六经中《乐》已佚失,故称五经。事体终或稍异。”
翻译(一)
徐爱说:“朱熹论述《六经》时,把《春秋》算作史书一类。史书是专门记载具体的历史事件的,这恐怕和《五经》的体例宗旨有点差别。”

原文(二)
先生曰:“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
翻译(二)
先生说:“记事的角度看是史书,载道的角度看是经典。事实是天理的表现,所以天理就是事实。因此《春秋》也是经典,其余四经也可以看作是史书。《易》是伏羲氏时的史书,《尚书》是尧、舜之后的史书,《礼》《乐》是夏、商、周三代时的史书。它们记载的事件是相类的,所遵循的天理也一样,差异从何而来呢?”
原文(三)
又曰:“《五经》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恶、示训戒。善可为训者,特存其迹以示法。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
翻译(三)
先生又说:“《五经》也是史。明辨善恶、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是史书的作用。善行可以供后世效法,因此特意保存具体而又典型的善事。而用来训诫的恶事,则保留可以警戒世#-666aa;的部#-666dd;而略去具体的恶行,以此杜绝后世模仿。”
原文(四)
爱曰:“存其迹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欲于将萌否?”
翻译(四)
徐爱说:“保存善行供后#-666aa;效法,是存天理的根本;而省略恶行以防止后世模仿,是为了把#-666aa;的私欲遏止在萌芽状态吗?”
原文(五)
先生曰:“圣人作经,固无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着文句。”
翻译(五)
先生说:“孔子作六经的本意无非就是这样,但读者要掌握其宗旨,而不是拘泥于文章中的词句。”
原文(六)
爱又问:“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独于《诗》而不删郑卫?先儒谓‘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2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语出朱熹《论语集注·为政篇》,意为记录历史上丑恶的事可以惩戒#-666aa;们贪求安逸的思想。’,然否?”
翻译(六)
徐爱问:“用来训诫的恶事,保留可以警戒世#-666aa;的部#-666dd;而略去具体的恶行,以杜绝后世模仿。那为何不删除《诗经》中的《郑风》《卫风》呢?真的像朱熹所说,‘记录历史上丑恶的事可以惩戒#-666aa;们贪图安逸的思想’?”
原文(七)
先生曰:“《诗》非孔门之旧本矣。孔子云:‘放郑声,郑声淫3放郑声,郑声淫:意为#-666mm;绝郑国的音乐,郑国的音乐#-666gg;靡放荡。语出《论语·卫灵公》。。’又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
4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意为厌恶郑国的音乐扰乱了#guoxue666-com;雅的音乐。语出《论语·阳货》。’‘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
5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意为郑国、卫国的音乐#-666gg;靡放荡,足以亡国。语出《礼记·乐记》。。’此是孔门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谓雅乐,皆可奏之郊庙,奏之乡党,皆所以宣畅和平,涵泳德性,移风易俗,安得有此?是长淫导奸矣。此必秦火之后,世儒附会,以足三百篇之数。盖淫之词,世俗多所喜传,如今闾巷皆然。‘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是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
翻译(七)
先生说:“现在的《诗经》并非孔子所删定的旧本了。孔子曾说过:‘驱逐郑国的音乐,郑国的音乐放荡#-666gg;靡。’又说:‘讨厌郑国的音乐扰乱了#guoxue666-com;雅的音乐。’‘郑国和卫国的音乐是亡国的音乐。’这是孔门的家法。孔子所删定的《诗经》三百篇,都是纯正典雅的音乐,在祭祀天地祖先的场#-666ff;和乡村中都可以演奏,能起到宣扬和平、涵养德行、移风易俗的作用,郑国和卫国的音乐怎么可能掺杂其中呢?这些只能助长#-666gg;乱,导致奸邪。想必是在秦始皇焚书之后,后世儒生为了凑足三百篇,穿凿附会而成。大概俗#-666aa;多喜欢传唱#-666gg;逸之词,现在的大街小巷也还是这样。朱熹无法正确解释这种情况,不得已而说‘记录恶事可以惩戒#-666aa;们贪图安逸的思想’。”
原文 | 翻译 |
爱曰:“先儒论《六经》,以《春秋》为史。史专记事,恐与《五经》事体终或稍异。” | 徐爱说:“朱熹论述《六经》时,把《春秋》算作史书一类。史书是专门记载具体的历史事件的,这恐怕和《五经》的体例宗旨有点差别。” |
先生曰:“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 | 先生说:“记事的角度看是史书,载道的角度看是经典。事实是天理的表现,所以天理就是事实。因此《春秋》也是经典,其余四经也可以看作是史书。《易》是伏羲氏时的史书,《尚书》是尧、舜之后的史书,《礼》《乐》是夏、商、周三代时的史书。它们记载的事件是相类的,所遵循的天理也一样,差异从何而来呢?” |
又曰:“《五经》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恶、示训戒。善可为训者,特存其迹以示法。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 | 先生又说:“《五经》也是史。明辨善恶、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是史书的作用。善行可以供后世效法,因此特意保存具体而又典型的善事。而用来训诫的恶事,则保留可以警戒世#-666aa;的部#-666dd;而略去具体的恶行,以此杜绝后世模仿。” |
爱曰:“存其迹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欲于将萌否?” | 徐爱说:“保存善行供后#-666aa;效法,是存天理的根本;而省略恶行以防止后世模仿,是为了把#-666aa;的私欲遏止在萌芽状态吗?” |
先生曰:“圣人作经,固无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着文句。” | 先生说:“孔子作六经的本意无非就是这样,但读者要掌握其宗旨,而不是拘泥于文章中的词句。” |
爱又问:“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独于《诗》而不删郑卫?先儒谓‘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然否?” | 徐爱问:“用来训诫的恶事,保留可以警戒世#-666aa;的部#-666dd;而略去具体的恶行,以杜绝后世模仿。那为何不删除《诗经》中的《郑风》《卫风》呢?真的像朱熹所说,‘记录历史上丑恶的事可以惩戒#-666aa;们贪图安逸的思想’?” |
先生曰:“《诗》非孔门之旧本矣。孔子云:‘放郑声,郑声淫。’又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此是孔门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谓雅乐,皆可奏之郊庙,奏之乡党,皆所以宣畅和平,涵泳德性,移风易俗,安得有此?是长淫导奸矣。此必秦火之后,世儒附会,以足三百篇之数。盖淫之词,世俗多所喜传,如今闾巷皆然。‘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是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 | 先生说:“现在的《诗经》并非孔子所删定的旧本了。孔子曾说过:‘驱逐郑国的音乐,郑国的音乐放荡#-666gg;靡。’又说:‘讨厌郑国的音乐扰乱了#guoxue666-com;雅的音乐。’‘郑国和卫国的音乐是亡国的音乐。’这是孔门的家法。孔子所删定的《诗经》三百篇,都是纯正典雅的音乐,在祭祀天地祖先的场#-666ff;和乡村中都可以演奏,能起到宣扬和平、涵养德行、移风易俗的作用,郑国和卫国的音乐怎么可能掺杂其中呢?这些只能助长#-666gg;乱,导致奸邪。想必是在秦始皇焚书之后,后世儒生为了凑足三百篇,穿凿附会而成。大概俗#-666aa;多喜欢传唱#-666gg;逸之词,现在的大街小巷也还是这样。朱熹无法正确解释这种情况,不得已而说‘记录恶事可以惩戒#-666aa;们贪图安逸的思想’。” |
【原文注释】
〔1〕《五经》:指《诗》《书》《礼》《易》《春秋》,六经中《乐》已佚失,故称五经。
〔2〕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语出朱熹《论语集注·为政篇》,意为记录历史上丑恶的事可以惩戒#-666aa;们贪求安逸的思想。
〔3〕放郑声,郑声淫:意为#-666mm;绝郑国的音乐,郑国的音乐#-666gg;靡放荡。语出《论语·卫灵公》。
〔4〕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意为厌恶郑国的音乐扰乱了#guoxue666-com;雅的音乐。语出《论语·阳货》
〔5〕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意为郑国、卫国的音乐#-666gg;靡放荡,足以亡国。语出《礼记·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