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 鲁智深大闹忠义堂 公孙胜摄归乾元镜 第2节
恰好宋江、吴用安顿了后关,正在忠义堂议事,瞥见鲁达提杖浴血而来,大吃一惊,忙问甚事。鲁达大喝道:“洒家要帮宋公明拆毁金銮殿。”便将忠义堂摆设的桌椅乱打乱掼,便指吴用道:“你是高俅么?今日洒家打杀了你,为民除害。你们这班狗才,教你们死个爽快!”说罢,提杖直打吴用。吴用急躲,忙叫道:“鲁兄弟疯了,那个去按住他?”此时山寨中有些力气的头领。公孙胜、樊瑞、朱仝、雷横现在守三关,燕青现在守后关,张青、孙二娘现在守左关,段景住现在守右关。忠义堂仅有柴进、裴宣、萧让、金大坚、宋清、蒋敬、皇甫端、戴宗、蔡福、蔡庆,一班没甚力气的人,单靠着卢俊义一人,如何抵挡得住?
只见鲁达一条禅杖,在忠义堂横冲乱打。众人跌跌踵踵,急忙闪避,叫苦不迭。鲁达禅杖早已将忠义堂上所有物件尽行打得粉碎。卢俊义见他凶猛,心胆已怯,因见众人没个上前,只得硬着头皮抢上前去。只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响亮,忠义堂已打倒了一角。卢俊义赶将入去,鲁达见了大吼一声,一禅杖打来,卢俊义险些着手。众人见了,一齐叉把棍镋打上前去,忠义堂喧得一团糟。卢俊义已将鲁达禅杖夺住。鲁达见众人上来,便撇了禅杖,去拾了两根折椽子,大喊一声,打将出来。卢俊义就把弹杖将他拦住。鲁达舞起两根椽子,直打卢俊义。众人一齐呐喊,却又不敢伤他。鲁达狂奔酣呼,不觉绊着地上折木,扑的跌倒在地。众人急待前去按住,只见鲁达霍地立起来,刀伤迸裂,面色改变,大叫道:“洒家今番大事了也!”仰后而倒。众人急前一看,早已圆寂了。宋江长叹一声,绝无言语,便与吴用入内议事,一面收殓鲁达。吴用又教卢俊义去各处弹压军心,休教惊乱。按下慢表。
且说张经略收兵回营,发放军马。伯奋、仲熊卸甲安息,众将竞赞二位公子神威。张公对众将道:“今日我看这莽和尚确是着疯,又兼受伤深重,无论他回去死与不死,终不可用。据贺参赞说,贼营勇将,仅此一人。今此人既除,来日破关易易矣。众将军及兵丁各各饱餐安息,准备明日努力攻关。”众将领令,又去传谕左右两营去讫。张公在帐中与贺太平、盖天锡计议攻关之事,分派兵将。正在议论,忽见皂衣二人阶前跪报道:“有贼人劫营,请相公速去巡视。”张公道:“奇了,你是何人?”那二人忽然不见,左右皆骇然。张公便与贺、盖二人一齐立起身来,道:“速至外营查看。”离座不数步,只听那原座交椅上砰然一声响亮,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当顶打下,将交椅打得粉碎。众人皆惊,张公大悟道:“此神人赐我离座也。”左右齐称:“相公洪福!”张公谢了神明,重复换把交椅坐下。贺太平道:“贼营内有一名公孙胜,善会妖法,此石必是他运来,如今邪不干正,妖人枉用心机。但此妖也必须除灭了他,方可集事。”张公问何人能除,盖天锡道:“右营陈将军深明仙术,可请来与之商议。”经略便传令:“去右营速请陈将军来。”
少顷,陈希真自右营到来,经略迎入相见,礼毕叙坐。经略告知妖人运石之事,并须收伏等语。希真道:“明公一代正人,奉天讨逆,何惧邪魔!即不先除此人,来朝鼓行而前,谅此贼亦不能为害。今明公既有钧谕,不敢推辞,待明日与他斗法,收伏了他。”张公道:“闻得道家追魂摄魄之法,吾兄能行之否?”希真沉吟道:“这倒也可。此法只须静室中为之,免得阵上惊世骇俗。”又沉思了一回,便道:“尽可,尽可。此法今夜便可行得,无俟明日也。容回营遵办,明晨即来报命。”张公甚喜。希真当即辞归。
不说张公部署人马,且说希真回营,刘广、祝永清迎入帐中坐下,便问:“经略有何密谕?”希真便将用法摄公孙胜魂魄的话说了。永清道:“闻道家追魂摄魄,须要本人生年月日,今公孙胜的生辰何处探听?”希真笑道:“这厮的生辰,我却已探听得也。”永清忙问从何处探来,希真道:“我在大名府时,无意中得了他来。那大名府城内龙华寺的住持大圆,曾经到梁山做过道场的。我到任后入寺行香,据他的徒弟妙果说起,那年晁盖死时,他师父在山设荐,他亦在列,因说到晁盖生死年月日时,我当时便蓦然想到公孙胜,探问一句,果然被我探得。原来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与晁盖情意最深。彼时晁盖病笃未死,吴用等六人都开列自己生辰,具疏借寿。尚未举行,晁盖已死。因此疏章未曾焚送,却吃这妙果僧看见。因内中公孙胜八字最容易记得,所以至今不忘。说来乃是庚申年辛酉月壬戌日癸亥时。”刘广、永清都大为惊异,因叹道:“事非偶然也。”
希真便吩咐将后营帐内打扫清洁。希真即去安排法器,按着十二雷门,挂起十二面大圆镜,中间设起香案,按八卦摆列八面方镜,就正中焚起一炉旃檀。希真诵起净坛诸咒,四围都洒了法水,然后将那面乾元宝镜正中供起,摆列了香花灯果。希直叩齿念诵真言,拜跪行礼毕,走出帐来,暮色已苍。
希真便教永清就营中选十二人,都要命带丁甲的,前来听用。当时在前营吃了素斋,只见永清已将丁甲命的十二人带上来。希真便书了十二道丁甲符,分与十二人佩戴了。传谕刘广、永清监营,自己却带那丁甲人入帐登坛。那十二丁甲手执五色旗幡,按着方位侍立帐门之外。帐内坛上星烛灿烂,宝镜光明。希真登坛,将那备好朱笔黄纸摆在坛上,口中念念不绝,书成了数十道符篆。只见希真叫侍从人进来,收去了香案。希真将那所书的符,向左右前后,坛上坛下,一一诵咒焚化了,便披了头发,右手执持宝剑,左手高提起那面乾元宝镜,念念有词。
少刻,希真忽地将宝剑插于地上,便从袖中取出公孙胜的生命一纸,并一蓬乱发掷下来,急将右脚踏住。重复拔起宝剑,念声愈厉,只见四边灯光镜光都霍霍闪动。念够多时,喝声道:“疾!”那四壁光芒一齐射向公孙胜命纸上来。希真急将乾元镜一照,愕然道:“咦!”疾想片时,便将那宝剑放于地上,右手捏起一个剑诀,向那乾元镜上不住的书符,口中不住的念咒。约有许久,便又向镜上嘘了一遍罡气,放了剑诀,重复提起宝剑,左手高提着乾元镜照于地上,凝然不动,寂然无声。不多时,只见那乾元镜内,蓬蓬勃勃金光发现,泻如泉流,逸如电发,明如硫焰,响如雷鸣。希真用右手宝剑东点西指,那光便东飞西迸。又是许多时,那团火渐渐淡去。
希真向地上一看,又向镜中一看,目定口呆,半晌道:“这厮真个如此难捉!”良久道:“我晓得了。”便将宝剑与乾元镜一齐放下,挽了头发,重复叫帐外从人进来,摆设香案,并叫那十二丁甲命人都进坛来。香案摆毕,希真命从人都出帐外,只叫那十二丁甲命人依班侍立左右。希真就案上写起一张疏牍,又书了几道符,便于案前拱手诵起九天玄女宝诰。诵了九遍,稽首九拜,便跪在案前,将疏牍念诵一遍,就于烛上焚送,又再拜稽首。立起来,便将那所书的符四面焚化,便叫侍从人进来收去香案。希真重复披发仗剑,左提宝镜,照前作法。不多时,只见那乾元宝镜神光三闪。希真定神一看,喜形于色,道:“在矣。”便命那十二丁甲解下坛中所有的镜,都移入坛心,将公孙胜的命纸重重叠叠压住,便将乾元宝镜镇压在上面,宝剑插在坛前。希真带那十二丁甲齐出坛来,将那十二人发放。时已四更,希真就在前帐内默坐定神。
少刻,已转五更,希真便传令请刘广督理本营事务,凌晨攻击左关,自己带领范成龙径到大营来通报经略。经略闻报,即忙传令开营迎入。希真进见,禀告公孙胜魂魄已经摄得,张公甚喜。希真又道:“此时尚镇在坛中,未曾处斩。若斩了他的魂魄,此人可以立死。不识经略意中何如,特来请令。”张公道:“此人亦系贼魁,理宜生擒他来明正典刑,方为不错。”希真道:“既如此,须希真随营攻入关中,亲去擒他。他还有一个徒弟,虽无甚利害,也须希真去擒。”张公称是,便拨中营兵马一万,交与陈希真,同范成龙率领了,从关左袭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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