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续闺吟柳林藏丽质 第2节
看看到了大营,将官进入禀道:“小将奉命,到强思文杜二郎家,只有空房,并无一人。小将访问,俱说他两人把店中货本都花费了,私下逃走,不知去向,特此回复。又小将路上遇着过往女子二名,并行李牲口,带至本营,候主将爷发付。”
景道与光祖听了就唤带来的女子进来中间。兵士即将二个女子押到主将面前。景道见这女子轻盈袅娜,就问道:“妳是谁家女子,从何处来?”那女子道:“妾乃河南崔氏,名唤香雪,从京中回家。丈夫王昌年,现任刑部,与同年宋纯学共留京都。妾宁死不辱,惟将军鉴察。”
景道闻道“宋纯学”三字,又曾闻大师说及王昌年的事,便道:“既是一位夫人,且坐了。请问是哪个宋纯学?”香雪道:“礼部宋爷,金陵籍贯,与妾的丈夫极其契厚。”景道对光祖道:“原来是宋大哥好友的夫人,这个留她不得。”光祖道:“可解到大师那边去,听她发落便了。”景道道:“有理。”即着一将,领一支军,伏侍王夫人,送进柳林。并禀揭一封,内中先说兵粮缺少并杜、强两人逃避一事,后说“获得王昌年妻并侍女一名,专骑解来,伏候大师钧裁”等语。将士领命,押香雪与添绣解到柳村里来。
再说大师白从李在柳林整兵之暇,便将天书操演,真个挥剑成河、撒豆成兵,一切呼风唤雨之事,无不惊心骇目。又《白猿经》上有“神镜降魔”一法,从李依法炼成一面镜子,将他一照,那些天神来来往往,随你东西南北四方、百里之内、山川险要,俱照出来。人有来照的,若是武官,便现出盔甲,若是文官,便现出冠带,若是军卒便现出枪刀。只是从李自家照面,再不见什么,只现出一朵莲花来,心中不解,就将这镜子与天书藏在卧室内,时刻不离。
一日,外边传报程将军差官候见大师。从李听了,叫他进来。差官进见,呈上禀帖。从李将禀帖拆开一看,见说兵粮缺少,杜、强两人逃走的事,分付差官着景道于各省店铺中取用,其杜、强两人,缉获时即当枭首。又看到后面,说解到昌年妻并侍女,不觉大喜,速唤进来。差官出去,催促小姐进见大师。香雪战战兢兢,走进内堂。
从李一见,下堂迎接。小姐不知所以,正要跪下,从李拖住道:“不敢劳动。”两边行了平礼。香雪抬头一看,倒吓呆了。从李笑道:“小姐想是忘了我么?”香雪道:“莫非就是入赘寒家的?”从李道:“然也。”
添绣在旁道:“看大师相貌,好像我家的李姑爷。”从李道:“添绣妹子还认得我。”香雪道:“向日感承大恩,得全贞节。不想是大贵人,多多得罪。”从李道:“小姐说哪里话。自从别后,日夜挂怀,后差小将候问,知小姐受祸皆因不才所致。随即寄信宋纯学,着他照顾,不知以后诸事如何。今日怎么到此?”香雪道:“贱妾冤陷解京,幸遇圣恩释放,皆宋爷之力。不意归至途中,逢了贵营军士。解到此间。”从李又问:“曾与昌年结亲否?”香雪道:“未曾。”从李道:“还有一桩喜,报知小姐,令尊也在这里。”香雪大喜道:“果有这事,愿求一见。”
从事即传谕崔世勋进来。世勋承命进入,看见小姐,两个抱头大哭。小姐道:“自从爹爹总戎陕右,家内传闻凶信,意谓今生不能见面,岂料反在此处。爹爹可知去后家中大变,女儿百般困辱死里逃生?”世勋道:“我因战败被擒,感大师恩德,得保余生。我儿妳在家受累,我也略略晓得,总因焦氏凌逼妳。我若回归必处置她。幸喜妳表兄高登科第,这便是妳终身之托了。”香雪又把解京亲见昌年并纯学行聘等事述了一边。世勋悲喜交集。从李令人备酒,与小姐接风。
世勋拜谢而出。从李同香雪俱至内房,对坐饮酒。香雪道:“贱妾初会大师,只道闺房美秀,不想是盖世英雄。今日重见尊颜,始知天下真有女中丈夫,当今世界,可谓二十四城全无男子矣。”从李道:“小姐过誉,何以克当。”两人必说些闲话。从李道:“小姐还记得月下联诗作《秋闺吟》否?别后常时想念佳句。今夕无事,偶思得几个好题目,以续秋闺胜事,求小姐援笔赋之。”香雪道:“幽闺俚语,有污清听。既承盛意,敢不效颦。且请教是何题目?”从李道:“四个佳题。第一是《织女催妆》,第二是《落梧惊寝》,第三是《梦游广寒》,第四是《拟长门悠》。”香雪道:“果然好题。”遂提起笔,不用思索,一挥而就,续成《秋闺吟》四道:
织女催妆
经年离别梦犹猜,
将近佳期望不来。
星转王绳方系珮,
月虚鸾镜未安台。
双飞钗燕归时集,
小朵簪花剪处开。
又是促人更漏下,
千金一刻莫徘徊。
落梧惊寝
万籁萧然露未干,
报秋声入梦初阑。
幽情欲作巫云化,
衰飒偏从宫井寒。
孤枕断魂徒花蝶,
向阳疏影不栖鸾。
静中叶叶凄凉韵,
合谱高弦仔细弹。
梦游广寒
凭将残梦诉嫦娥,
谁似惊心秋后多。
一曲唐官催玉漏,
五更楚馆渡银河。
回鸾恰待归妆镜,
跨凤争疑别绮罗。
依约断魂应不远,
错抛情绪听云和。
拟长门怨
一入昭阳久闭春,
舞腰消尽掌中身。
凤楼星转谁当夕,
鸳瓦霜明独向晨。
强作笑啼都是假,
梦为云雨却疑真。
自来不识君王面,
总有娥眉也让人。
小姐吟完,呈与大师。从李看了喜道:“幽情丽句,真个一字千金,小姐真可称仕女班头矣。香雪逊谢一回。是夜就同在内房歇了不提。”
却说程景道同李光祖合兵之后,东征西讨,降约许多叛寇,俱奉柳林节制。朝廷闻警,各省招募将才,纠合士兵,前来抵敌,被景道等一鼓而破,军势日盛。
一日,光祖与景道移营到别处,军马行到一带荒山,山中深广异常,远远望见山顶上有个古庙,相离约有二十里,此时军士饥甚,景道就令在山沟里打围,埋锅造饭,饭犹未熟,忽见前队打探的来报:“前面有一支军马,各营但且准备。”景道道:“不打紧,吃饱了饭杀完他便了。”光祖道:“程爷你守中营,待小弟先去看看。”就领一队兵杀进山中。
前面果然有一支兵马。屯扎在此。光祖引军直冲过去。只见那边军马分了五处,把光祖的兵裹在中间。光祖想道:“这分明是五行阵,须从东南方杀出,不可走四北角金水休囚之地。”竟向东南尽力厮杀。
可煞作怪,那队兵将,被光祖刀砍枪搠,杀倒了,又活起来。杀至日晚,四边昏黑,只有光祖一骑杀出东南。此时心慌,把马加鞭,望东而走,走了数里,但见明月穿林,乱石碍路,前面影影露出数间茅屋。光祖纵马向前,果然一个小村,那茅屋里透出火光。光祖下马。自己牵了,行到茅屋之下,把马拴了,遂轻轻叩门。
内中走出一个老人,开门问道:“客官何来?”光祖道:“偶然迷路,欲借尊府暂宿一宵。”老人道:“我看客官象个败将,莫不是从五行阵中逃出来的?”光祖道:“老丈缘何而知?”老人道:“且请里面坐下,慢慢告明。将军来路既远,必定肚饥,不知这乡村粗饭可用得些?”光祖道:“极好,但搅扰不当。”老人道:“不妨。”就到里面搬出鱼肉酒果,陪光祖同吃。
光祖问道:“此地何处?老丈尊姓大名?”老人道:“此地叫做小柴岗,老人姓胡号喜翁,家中只有一女,乳名空翠。这村中向来十分安稳。近日忽到一个道人,住在岗上古庙中,广通法术,千数里外,结成一个五行阵,人有犯他的,除了木方,再走不出,不知困死了多少英雄。这道人每日要村中供给,若不如意,立刻呼风唤雨,把草屋拆毁,所以人都怕他。老人住在村尽头,又是寒家,幸喜得不曾侵扰。将军有福,出得五行阵,也算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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