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金不换闻风赠路费 连城璧拒捕战官军 第2节
金不换将主意拿定,笑说道:“你是个好老婆,强似我百倍。我还顾什么表兄表弟!他的量最大,我此刻且到关外买些酒来,将他灌个烂醉,岂不更稳妥?我这好半晌还未见他,且去和他发个虚,再买酒不迟。”郭氏道:“你这就是保全身家的人了。酒不用买,还有两壶在此。”不换笑道:“你把他的酒量当我么?”急忙走入后院房内,与城璧子午卯酉细说了一番。
城璧笑道:“依你怎么处?”不换道:“千着万着,走为上着。我有几百银子,俱在城内当铺中讨月利。我且去与二哥弄几两盘费来,好走。”城璧笑道:“我走了,你岂不吃官司么?”不换道:“我遭逢下这样恶妇,也就说不得了。”说罢,如飞的出去。城璧想了想,又笑道:“怪道月来将我饮食刻减,原来是夫妇商通!今又见我不肯动身,又想这样一条计来吓我。且说得体面,我去了,他自吃官司。又说二更时分有文武官率兵拿我,我到要看个真假,临期再做裁处。”
等到起更时候,不换忙忙走来,向城璧道:“今日城门此刻就关锁了,必定是在里面点兵。二哥休要多心,我止与你弄来三十两银子,还是向关外货铺、当铺两下借的。二哥从前院走不得,被恶妇看见,将来于我未便。可从这后院墙下,踏上一张桌子跳去罢。”急急的将银子掏出来,放在城璧面前,情态甚是关切。城璧道:“既承老弟美意,我还有句话说。这一月馀,被弟妇关顾,实没吃个饱饭。你将酒饭拿些来,我吃饱了再走。”不换连连跌脚道:“我还是怕二哥吃顿酒饭么?只是这是什么事体?什么时候?”城璧道:“你几时不与我吃,我几时不走。”不换无奈,飞忙去了。
少刻,将酒饭拿来,摆列在桌上。城璧用碗盛酒大饮。不换在旁催促,城璧道:“他们今夜若来,有我在一刻,将来实可松宽老弟一步;若今夜不来,可付之一笑,我定于明早起身就罢了,你慌什么!”不换道:“此话是二哥动意外之疑。我金不换若半句虚言,立即身首分为两处!”城璧道:“既如此,何不与我同走?”不换道:“我早已想及于此。曾听得恶妇述知县吩咐的话,言二哥是有名大盗,非五六百人拿不到。到其间动起手来,二哥或可走脱,我决被拿回。与其那样,就不如我这样死中求活了。”城璧点了儿下头道:“老弟既拼命为我,我越发走不得了。必须与官军会会面,将来才解脱得你。”不换道:“我此时肉跳心惊,二哥只快走罢!”城璧道:“你若着我速走,你可回避在前院。”不换忙应道:“我就去了。”
城璧见不换去了,出院来,跳在房上,四下一望,毫无动静,复跳下房来,照前大饮大嚼。吃的甚饱,始将浑身衣服扎起,把银子揣怀中,又跳在房上,四下观望,猛见正东上忽隐忽现,有几处灯火,城璧道:“是矣,几屈了金表弟!”顷刻间,见那灯乍高乍低,较前倍明;又一看,见那灯火如云行电驰般滚来。城璧急忙跳下房,走入房内。他目中早留心下一张方桌,掀翻在地下,把四条腿折断,拣了两条长些的拿在手内。复身跳在房上,见四围灯火照耀如同白昼一般,约有四五百人,渐次火拢了来。
此时金不换早被文武官差人暗暗叫去问话。城璧提桌腿又跳下房来,大踏步到前院,用手推郭氏房,业经拴闭了,一脚踢开,侧身入去。郭氏靠着一张桌子在地站着,看见城璧,大惊道:“二伯来我房内做什么?”城璧道:“特来了结你!”手起一桌腿,打的郭氏脑浆迸裂,倒在一边。急急到院中,见房上四面已站有四五十人,见了城璧,各喊了一声,砖瓦石块和雨点般打下。城璧飞身一跃,早到正房屋上,桌腿到处,先放倒四五个,大吼了一声,从房上跳到街心。众兵丁捕役刀枪钩斧一涌齐上。城璧两条桌腿,疾同风雨,只打翻二十馀人,便闯出重围,一直向北奔去。
守备在马上,大喝着教军役追赶。军役等被逼不过,各放胆赶来。城璧见军役赶来,一翻身又杀回。众军役慌忙退后,城璧复去。急得守备在马上怪叫,又喝令追拿。那些军役无奈,只索随后跟来。城璧道:“似这样跟来跟去,到天明便难走脱。若不与他们个利害,他断不肯干休。”于是又大吼了一声,只拣人多处冲杀。那两条桌腿一起一落,打的众军役和风吹落叶、雨判残花相似,只恨爷娘少生了几只腿,往回乱窜。城璧反行追赶,乍见灯火中一人,骑在马上,指手画脚的断喝。城璧大料他必是本城守备,把身躯一跃,已到了马前。守备却待勒马回跑,桌腿已中马头,那马直立起来,将守备丢在地下。城璧桌腿再下,众军役兵器齐隔,架住桌腿,各舍命将守备拖拉去。城璧复赶了四五十步,见军役等跑远,方折转头,又不去西北,反向东北奔去。正是:
此妇代夫除逆叛,可怜血溅魂魄散。
英雄等候众官军,只为保全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