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绿野仙踪》 > 第四十四回 温如玉卖房充浪子 冷于冰泼水戏花娘 > 第2节

第四十四回 温如玉卖房充浪子 冷于冰泼水戏花娘 第2节

郑三迎着问候,又到于冰前虚了虚,于冰便知是个混账人家,又不好立即避去。只见院中一个小女厮喊叫道:“二姑娘,温大爷来了。”如玉让于冰至厅内,彼此叩谢坐下。只见东边房帘起处,走出一个年少妇人来,看着如玉说道:“你好谎我!一去就不来了。”如玉站起道:“只因家里穷忙,所以就耽迟了几天。”又问如玉道:“这位爷是谁?”如玉道:“这是我最好朋友冷大爷,此刻才遇着。”金钟儿复将于冰上下一看,见虽然服饰贫寒,却目秀眉清,骨格气宇与凡俦大不相同,不由的心上起敬,恭恭顺顺的磕下头去。于冰扶起,心里说道:“这温如玉真是牲口!身穿着孝服,就做此丧良无耻之事。”随即站起告别,如玉那里肯依。金钟儿道:“这是我出来的冒昧了。”于冰再看如玉,见他爱敬的意思着实诚切,亦且嘻嘻哈哈,与不知世事的一小娃子一般;又见他衣服侍从也是个缺钱的光景,心上又有些可怜他,只得回身向金钟儿道:“你适才所言过于多疑,我到不好急去了。”又大家坐下。

正言间,转身后面玉磐儿走出,到如玉前叙阔,将于冰看了一眼,也不让句磕头就坐下了。如玉道:“才来的号玉磐。”指着金钟儿道:“他叫做金钟。”于冰笑道:“到都是值钱的两件器皿。”须臾,拿上茶来。如玉道:“冷大爷不动烟火之食,我替代劳罢。”又向玉磐道:“苗三爷着实问候你。”

于冰问如玉道:“公子为何不在家中,却来乐户家行走?”如玉长叹道:“说起来令人气死,恨死,愧死!”就将遭叛案、遇尤奎,以至于母死妻亡的事陈说一遍,又问于冰动静。于冰支吾了几句,又要起身告辞。如玉拂然道:“小弟不过穷了,人还是旧人,为何此番这样薄待小弟?况一别三二年来,今日好容易会面,就多住上几天,也还是故交情分。”于冰笑道:“当日在贵村公子富贵时,我亦未尝乞怜。只因有两个朋友要去寻访。”如玉道:“就可是连、金二公么?”于冰道:“正是。”如玉道:“为什么与老长兄分手?”于冰道:“我们出家的人,聚散无常。他二人也只在左近,须去看望一回。”金钟儿见如玉十分敬重于冰,也只在傍极力的款留。于冰坚欲要去,如玉道:“小弟昔日或有富贵气习待朋友处,如今备尝甘苦,长兄若将今日的温如玉当昔日的温如玉,那就错认小弟了。”于冰听了他这几句话,又见他仙骨珊珊,不忍着他终于堕落;听他适才的话。似有回头光景,复行坐下。郑三入来说道:“请大爷同客爷到亭子上坐,此处太热。”如玉听了,便代做主人,拉于冰同去。不想就在这厅房东边一个角门儿入去,里面四围都是土墙,种的鲜花、鲜菜,中间一座亭子,也有几株柳树。于冰见正面挂的一面牌,上写“小天台”三字,柱上挂一副木刻对联,道:

传红叶于南北东西,心随流水;

系赤绳于张王李赵,情注飞花。

于冰看了,大笑道:“到也说的贴切。”又见桌椅已排设停妥,桌上放着六大盘西瓜桃梨果品之类。如玉看见大喜,让于冰正坐,如玉一旁相陪。金钟、玉罄坐于下边。于冰见已收拾停妥,也随意吃了几件。

少刻,酒肉齐至,比前一番相待丰盛许多。如玉见郑三入来,随说道:“我与萧太爷带来宝蓝纻丝袍料一件,缎鞋、锻袜各一双,须你家胡六同张华去送送。”郑三道:“小的同张大叔送去罢。萧大爷从前日往大元庄去了。”如玉道:“你去更妥。”

于冰又要告辞,如玉道:“长兄再不可如此,我还有要紧话请教。”金钟儿接说道:“我们原是下流人家,留冷大爷就是不识高低。今日光已落下去,此地又无旅店,和温大爷长谈最是美事。”玉磐儿也道:“我们有什么脸面,千万看在温大爷分上罢。”于冰大笑道:“今日同席,皆我们万年想不到的事。你两个相留,与温公子不同,我就在此处住一晚罢。”如玉方才欢喜。

于冰道:“公子年来气运大是不堪,未知将来还有什么事业要做?”如玉道:“在老长兄前,安敢有一言虚说。小弟于‘富贵功名’四字,未尝有片刻去怀。意欲明年下下乡场,正欲烦长兄预断。”于冰道:“‘科甲’二字,未敢妄评。若言及功名富贵,公子自有一番惊天动地施为,异日不但拜相,还可位至公卿。”如玉大笑道:“长兄何苦如此取笑!”于冰正色道:“我生平以相面为第一艺,常笑唐举、柳庄断论含糊。仔细看公子气色,秋冬之间还有些小不如意处,明年秋后必须破财,见点口舌,过此即入佳境。若欲求功名富贵,必须到远方一行。”如玉道:“几时起身为吉?”于冰道:“日子不必预定。公子几时到极不得意处,那就是起身的时候了。到那时,不必你寻我,我还要寻你,助你一臂之力,保管你吐气扬眉。”如玉又喜又谢,又问功名富贵到都中怎么个求法。于冰道:“临期自有意外际遇,此刻不必明言。”玉磐儿、金钟儿也都要求于冰与他相相,于冰与他们都说了几句兴头话。

四人坐谈到定更时分,如玉笑道:“老长兄正人君子,小弟有污辱高贤的言语,不知说的说不的?”于冰道:“你我知契,就说的不是些也无妨。”如玉说道:“长兄游行天下,这倚翠偎红的话,自然素所厌闻。今晚小弟欲与长兄破戒,教这玉磐姐陪伴一宿,未识肯下顾否?”于冰道:“我正有此意。只是一件,我与这玉卿无缘,你若肯割爱,到是这金姐罢。”如玉大笑道:“长兄乃天下奇人,金姐恨不得攀龙附凤。但风月场中,说不得戏言。”于冰正色道:“我从几时是个说戏言的人?”

如玉见于冰竟认真要嫖,心中甚是后悔自己多事;又因于冰是他最敬爱的人,就让他一夜也还过的去,又向金钟儿道:“你真乃有天大的造化!”金钟儿暗瞅了如玉一眼,随即也不说了,也不笑了,做出许多抑郁不豫之态。于冰但微笑而已,向如玉道:“我一生性直。既承公子美意,便可早些安歇,明日还要走路。”如玉道:“极好。”于是一同起身。到厅房院中,如玉又暗中安慰了金钟儿几句。金钟儿道:“你也该达知我父亲一声。”如玉道:“我自然要说。”

于冰入了东房,见帘幕垂红,毡毯铺地,摆着桌椅箱柜,字画满墙,炕上堆着锦被,炉内煨着檀香,甚是干净。玉磐儿告辞去了,如玉还在炕上坐着说笑。于冰道:“公子请罢,我要睡了。”如玉刚才出去,于冰将门儿关闭,亲自从炕上拉过被褥来铺垫,将衣服鞋袜都脱在炕后,往被内一钻,向金钟儿道:“我先得罪你罢。”金钟儿笑道:“只管请便。”心中思忖道:“这姓冷的这般情急,必定床事上利害。若承受不起,该怎处?”

要知这金钟儿是个最有性气、可恶至极的婊子,第一爱人才俊俏,第二才爱银钱。他若不愿意的人,虽杀两刀他也不要,郑三家两口子也无可如何。只因他看于冰穿戴虽然贫寒,人物清雅风流强似如玉五六倍,看年纪也不过是三十内外;只因知道他不能久留,温如玉是把长手,所以头前才做出许多不愿意的光景捆缚如玉,究竟他心上极愿意与于冰款洽。今见于冰先睡下了,他便连忙在妆台前拂眉掠鬓,卸却簪环,在后炕换了睡鞋,将衣服脱去,喜喜欢欢的钻入被来。

只见于冰面迎上睡着,不言不动。先用手向胸上一搭,觉得其冷如冰,寒入骨髓;又往肚上一摸,也是如此;推了推,也不言语。仔细一看,见他口中流出冰来,心上甚是怪异,急急的问道:“你是怎么样了?”只见他两眼圆睁,只往顶棚上看,连忙又用手推摇,听他肚里大响起来。少刻,见他将嘴一张,有碗来粗细一股水,从口中咕突突冒将出来。吓的金钟儿神魂俱失,也顾不的穿裤,披上件衣服,跳下地来,开开门儿,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叫道:“你们快来,冷大爷不好了!”

众人都还未睡,一齐跑到问道:“是怎么?”金钟用手向房内指道:“你们快看去,了不得了!”众男女抢人房看视,不见于冰,止见被儿高起,像个有东西在内。忙用手掀起一看,原来是他家厅屋桌子上摆着的大蓝花瓶,有二尺多长,睡在褥子上面,将褥被毡枕一并湿透。金钟儿急挝着穿裤子,然后从头至尾说了一番。一家儿大为惊怪,把一个温如玉乐的捶胸拍手,大笑起来。金钟儿怨如玉道:“不知从那里勾来一个妖魔,将人一床好新鲜被褥坏的停停当当,还不知笑的是什么!”如玉越发大笑,道:“坏了你的被褥,我赔你的。我见他答应着要嫖,我就心疑,他不是做这事的人。不想果然!”说了又大笑起来。郑三道:“快点灯笼,寻一寻他藏的那里去了。”如玉笑道:“把你这住院算个什么!”就将于冰在他家如何顽耍戏法,如何从大磁罐内走了,“今日替换一花瓶,不过用一吹气之力,值个什么?”说罢,又笑起来。众人听了,皆吐舌惊奇。郑三道:“这们一位奇人,何不早对我们说知,好另外敬重他些才是。”金钟儿道:“还敬重他怎么?你们只看把炕上毡也湿透了。就是会耍戏法,也不该如此害我,我又没得罪了他。”如玉越发笑的不止。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