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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赏勤劳荣封甘棠镇 坐叛党待罪大军营 第2节

那甘棠镇远近百姓到和昔年一般,个个扶老携幼,欣喜相迎。如玉回到府中,见属下官员寥寥几人,随谕令府下家丁,都要安分谨守,不许与外人交接,如违,立即处死。自己于地方事丝毫不管,日与公主杯酒适情。那些内宫太监,每过三四个月,方奉太国母令听望公主一次,不似前数日内一往返了。如玉满心里着二子罢官回镇,过放心日子,又恐触国王怒。如此又过了二年,也到平安无事。

一日,正和公主闲谈,只见他儿子府中内丁张豹排闼而入,走的雨汗淋漓,跪在地下大哭。如玉和公主皆大惊,忙问道:“是怎么?”张豹道:“小的二主人内弟步登高,在佳梦关镇守,年来好管地方上闲事,文官甚是厌恶。他又好贪酒动气,屡次与佳梦关文官口角。不知怎么弄的国王知道,于半月前奉旨将他世袭龙虎将军革退。因念他祖上功劳,又为他父步青云亦曾随元帅黄河清出征边疆,免其拿问治罪。自革职后,没有三两天,便到主人府内,向二主人说:’国王背了先王令旨,夺去公主的基业,削了驸马的兵权。目今各国所深惧者,还是驸马。他享着驸马的福分,他还不知。是他这样心性不测,将来你弟兄二人还不知作何结果。依我主见,你可与驸马相商,只用暗中与邯郸国书信一封……”如玉道:“我听的直隶地方有个邯郸县,怎么又有个邯郸国?”张豹道:“此国即在佳梦关之外,驸马素常不甚留心。”如玉道:“你快说,后来怎么?”张豹道:“‘着邯郸国见字起兵。’又言:’朝中刻下无智谋之人,领兵的少不得还是驸马。这里头有妙用:若是邯郸人马强壮,驸马使与他里应外合,再做个开国元勋;若是邯郸人马衰弱,便督兵剿杀,功成后不怕国王不加倍敬重。’”如玉道:“此系乱臣贼子之言。你二主人就该立即着人拿下,启奏国王治罪才是。”张豹道:“二主人将他痛骂一顿。他见二主人恼了,便立刻改口,说是顽话。本日辞去了。”

如玉连连以手拍膝,向公主道:“少年娃子,通不经事!这样逆贼,岂可放他走的么?这样话,是他作顽的么?”又道:“你快说,如今怎么?”张豹道:“谁意料步舅爷仍回佳梦关,勾通地方亡命并素日心腹兵丁,写了驸马官衔名讳,用蜡丸封固,差人送至邯郸国。内言:若肯起兵,他约在本月初六日二鼓放火开关,以为内应。邯郸国见了驸马书字,差他那边大元帅铁里模糊领雄兵八万,初六日二鼓,果到佳梦关。步舅爷一边差人放火,一边率众砍开关门门锁,杀散守门军士,放邯郸国人马入来,杀尽关内文武等臣。刻下步舅爷与他那边做向导,现今攻打金钱镇,将军钱万选被铁里模糊鞭打死在阵前。金钱镇副将询问佳梦关逃来军民,备知详细,参奏到朝。昨日日落时分,将两位主人俱各绑拴入朝。小人就于那时驰驿跑四百来里,报与公主、驸马知道。目今两位主人吉凶未保,驸马须设法救援方好。”说罢大哭。

如玉将心打了两拳,倒在床上。公主放声大哭。好一晌,如玉扒起来道:“老恩主在日,我原也受尽荣华,今日该有此报,指顾必有人来锁拿我。罢了,罢了!”公主哭着说道:“我一生只有二子,岂肯平白的教人以反叛相加?我还要这性命何用!”说罢,向张豹道:“你吩咐外班,速刻预备车驾,我同驸马连夜入朝。”张豹如飞的去了。

没有半个时辰,见一内官报道:“府中家丁吴升来了。”话未毕,吴升跪倒在地下。如玉和公主俱急急问道:“你二位主人怎么样了?”吴升道:“小人是二位主人着驰驿来的。事体是平妥了。”如玉听了“平妥”二字,心上早放宽了一半,忙问道:“你快说,是怎么平妥的?”吴升便从步登高说起,到攻打金钱镇,与张豹所言皆同。如玉道:“你可见你两个主人绑拴入朝么?”

吴升道:“原是绑拴入朝的。小人大主人回来说道,国王怒的了不的,手拍几案,骂二位主人道:‘我久知你父子存心不端!可将通同反叛情节据实供出,寡人推念先王分上,或可开脱。’小的大主人哭道:’臣等参列国戚,父子受主上天高地厚之恩,业经两世。父为公侯、驸马,子为丞相、将军,满朝富贵,尽出臣门。臣等总至庸至愚,安肯与猪狗不食之人通同叛逆?即不为身家计,宁不为公主作地步耶?若谓不慎之于始,与逆贼结为亲戚,然此等意外事,臣等焉能预知?伏望主上查情!’国王听了这几句话,将头低下,到也没的说了。

“正有开脱之意,不意太常寺展其才奏道:‘此番佳梦关逃来军民传说,邯郸国起兵实是温某蜡丸书字勾来,又差步登高做内应。总缘主上收其荷花池一带地方钱粮,又复剪其羽翼,他父子恨入切骨,因此才做出这事。夫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祈我主速斩逆党,是夜即锁拿温某,以绝后患。迟则必生变乱。’国王听了,又复大怒起来,说道:‘可将温某弟兄二人拿赴大理寺,严刑究问。若果有通谋实情,寡人岂肯以国法循私?就是驸马温某,亦必斩绝示众!’

“亏得威将军白虎大声说道:’不可!不可!臣效力边疆三十馀年,在温驸马麾下听用一十六年,深知温驸马光明正大,忠心为国。步登高何人,驸马肯同他做此灭门之事?且各国所深惧者惟温驸马,因此数年来从无外患,主上何不思及?蜡丸书之说,原其情,必步登高假写驸马名讳,有十分之七;或敌国用反间计,使我国杀害智谋之臣,亦未可知。臣敢以百口保温某无异志。’艺文院副学士梅红亦奏道:‘将军白虎所奏,句句忠直。适才展其才所奏,臣深知其事。缘先王升遐后,展其才求为大理刑副使,驸马不肯依允,故他借此重大题目,报复私嫌。’话未完,文武班中有二十馀人,小人也记不清姓名,皆奏道:‘温驸马社稷重臣,即延誉弟兄亦忠良之士,臣等敢以身相保。’

“国王听了大怒道:’展其才以私求功名不遂,便出谗谮之言,几坏寡人心腹大臣。着拿送大理刑狱,待贼寇平妥,再行发落。方今善用兵者无如温驸马,欲败邯郸人马,非温驸马不可。’又有健勇将军赤心奏道:‘主上既知展其才以私仇陷害大臣,就该急行斩决,以为人臣不忠者戒。’国王道:’寡人正欲如此。若不斩展其才,亦难以对温驸马!’遂喝令武士拿下,立即斩决。”

如玉拍手大笑道:“此赤将军深于为我也!”公主道:“难为白将军于危迫之际首先保奏,令人深感!”如玉道:“后来怎么?”吴升道:“国王着内侍立即松放二位主人,俱着衣冠,速来议事。恐驸马道路迟延,先差赤、白二将军领人马保守金钱镇。只怕今日就有诏书来,大要还是驸马领兵。”如玉微笑了一笑,方将心放下。正是:

无事便相疑,有事仍要用。

不是君臣薄,皆因权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