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救家属城璧偷财物 落大海不换失明珠 第2节
寻旅店住下,向店主人问道:“知巡抚朱文炜在官署否?”店主人道:“在署。”城璧心下大喜。是晚起更后,向连椿等道:“你们莫睡,我去五鼓即回。”随即驾云到范村自己家中,用法将开基大小男妇禁住,点了火烛,将各房箱柜打开,凡一应金银宝玩,收拾在一大包袱内。又深恼知州听信开基,发觉此案,又到代州衙门,也用摄法搜取了二千馀两。见州官房内有现成笔砚,于墙上写大字一行道:“盗银者,系范村连开基所差也。”复驾云于天微明时回店。此时连椿父子秉烛相候,城璧将包袱放在床上,告诉于两处劫取的原由。
至日出时,领了开祥,去街上买大皮箱四个,一同提来。把包袱打开,见白的是银,黄的是金,光耀灿烂的是珠宝,锦绣成文的是紬缎,祖孙父子装满了四大皮箱,还馀许多在外。城璧道:“这还须买两个大箱,方能放得下。”连椿父子问城璧道:“怎么一个包袱便能包这许多财物?”城璧笑道:“此摄法也,虽十万金银,亦可于此一包装来。吾师同你金表叔,用此法搬取过米四五十石,只用一纸包耳。我估计银子有四千馀两,还有金珠杂物,你们可以饱暖终身矣。”又着开祥买了两个大箱,收存馀物。向店主人讨了纸笔,写了一封详细书字,付与连椿,道:“我去后,可将此书去朱巡抚衙门投递。若号房并巡捕等问你,你就说是冷于冰差人面投书字,不可轻付于人。”连椿道:“爹爹不进去么?”城璧道:“我有天大紧急事在心,只因遇着你们,须索耽延这几日,那有功夫再去见他。”又将朱文炜和林润始末大概说了一番:“想他二人俱是盛德君子,见我书字,无不用情。此后可改名换姓,就在南方过度日月。小孙、重孙皆我所爱,宜用心抚养。嗣后再无见面之期,你们不必计念我,我去了。”连椿等一个个跪在地下痛哭。小孙儿开道拉住城璧一手,爷爷长短叫念起来。挨至交午时候,以出恭为辞,出了店门,拣人烟凑集处飞走,耳中还听得两个孙儿喊叫不绝。直走至无人地方,正欲驾云,又想起小孙儿开道,万一于人烟多处迷失,心上委绝不下,复用隐身法术回店。见一家大小还在那里哭泣,方放心驾云赴九功山来。
约行了二三刻功夫,猛听得背后有人叫道:“二道兄等一等,我来了。”城璧回头一看,是金不换,心下大喜。两人将云头一会,城璧忙问道:“你从何来?师尊可有了下落么?”不换道:“好大风!好大风!那日被风将我卷住,直卷到山西怀仁县地界,离城三二里远才得落下。师尊到没下落,偏与我当年后娶的许连升老婆相遇,到知道他的下落了。”城璧道:“可是你挨板子的怀仁县么?”不换道:“正是。我那日被风刮得头昏眼黑,落在怀仁县城外,辨不出是何地方。正要寻人问讯,那许连升老婆迎面走来,穿着一身白衣服。我那里认得他,他却认得我,将我衣服拉住,哭哭啼啼说了许多旧情话。又说许连升已死,婆婆痛念他儿子,只一月光景也死了,留下他孤身无依无靠。今日是出城上坟,得与我相见。没死没活的拉住我,着我和他做夫妻,他手中还有五六百两财物,同过日月。我摆脱不开,用了个呆对法将他呆住,急忙驾云要回九功山,与师弟们相会。不意行到江南无锡县,到耽延了两天功夫。”
城璧道:“你在无锡县做什么?”不换道:“我到无锡时天已昏黑,忽然要出大恭,将云落在河旁。猛见隔河起一股白光,直冲斗牛,我便去隔河寻看,一无所有。想了想,白天还找不着九功山,何况昏夜!我便坐在一大树下运用内功。至三更鼓后,白光又起,看着只在左近,却寻不着那起白光的源头。我就打算着必是宝贝。到五鼓时,其光渐没。我想着师尊已死,二哥和翠黛、如玉也不知被风刮到何处,我便在那里等候了一天。至次晚,其光照旧举发,我在河岸边来回寻的好苦!又教我等候了一天。到昨日四鼓时分才看明白,那光气是从河内起的。我将衣服脱尽,掐了逼水诀,下河底寻找。直到日光出时,那水中也放光华,急跑至跟前一看,才得了此物。”说着,笑嘻嘻从怀中取出一匣,将匣打开,着城璧看。
城璧瞧了瞧,是颗极大的明珠,圆径一寸大小,闪闪烁烁,与十五前后月色一般。城璧道:“此珠我实见所未见。但你我出家人,要他何用?况师尊惨死,道侣分离,亏你有心肠用这两三天功夫去寻他!依我说,你丢去他为是。有他,不由的要看玩,分了道心。”不换道:“二哥说那里话!我为此珠昼夜被水冰了好几个时辰,好容易到手,才说丢去的话!我存着他有两件用处:到昏夜之际,此珠有两丈阔光华,可以代数支蜡烛;再不然,弄一顶好道冠,镶嵌在上面,戴在头上,岂不更冠冕几分!”城璧大笑道:“真世人俗鄙之见也!”
不换道:“二哥这几天做些什么?适才从何处来?今往何处去?”城璧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去九功山访问下落。”遂将被风刮到河南陕州,遇着子孙,如何长短说了一遍。不换道:“安顿的极妙!只是处置连开基还太轻些。”城璧道:“同本一支,你教我该怎么?我在州官墙上写那两句,我此时越想越后悔。”不换道:“这样谋杀骨肉、争夺财产的匹夫,便教代州知州打死也不为过,后悔什么!”
又走了一会,城璧忽然大叫道:“不好了,我们中了师尊的圈套了!”不换急问道:“何以见之?”城璧道:“此事易明。偏我就遇着儿孙,偏你就遇着此妇,世上那有这样巧遇合?连我寄书字与朱文炜并转托林润,都是一时乱来,毫不想算。世上安有三四十年长在一处地方做巡抚、巡按的道理?我再问你:你在怀仁县遇的许连升妇人,可是六七十岁面貌,还是你娶他时二十多岁面貌?”不换道:“若是六七十岁面貌,我越发认不得了。面貌如我娶他时一样。”城璧连连摇头道:“了不得,千真万真是中了师尊圈套!你再想:你娶他时他已二十四五岁,你在琼岩洞修炼三十年,这妇人至少也该有五十七八年纪;若再加上你我随师尊行走的年头,算上他稳定在七十二三岁上下。他又不会学你我吞津咽气,有火龙祖师口诀,怎么也就能始终不老,长保二十多岁姿容?”不换听了,如醉方醒,将双足一跳,也大叫道:“不好了!中了……”谁想跳的太猛,才跳出云外,头朝下吊将下去。原来云路行走,通是气雾缠身。
不换吊下去,城璧那里理论。只因他大叫着说了一个“中了”,再不听得说话,回头一看,不见了不换,急急将云停住,用手一指,分开气雾,低头下视,见大海汪洋,波翻浪涌,已过福建厦门海口。再向西北一看,才看见不换相离有二百步之远,从半空中一翻一覆的坠下。城璧甚是着急,将云极力一挫,真比羽箭还急,飞去将不换揪住,此时离海面不过五六尺高下。正欲把云头再起,只觉得有许多水点子从海内喷出,溅在身上,云雾一开,两人同时落海。早被数十神头鬼脸之人把二人拿住,分开水路,推拥到一处地方来。但见:
门户参差,内中有前殿后殿;台阶高下,两旁列大房小房。龟壳军师,穿戴着青衣青靴青帽;鳖甲元帅,披挂着白盔白带白袍。鯚车骑,手执铜锤善能长水;鲠指挥,腰悬宝剑最会覆船。内总管,一名出奇大怪,一名大怪出奇;外传宣,一叫不绿非红,一叫非红不绿。虾须小卒,看守着大旆高旙;螃蟹旗牌,率领蛏兵蚪将。闻风儿打探军机,一溜儿传送书柬。摔脚力士,以吹煞浪为元魁;卖解壮丁,让锅盖鱼是鼎甲。
两人入了水府,其屋宇庭台也和人世一般,并无半点水痕。不换道:“因为救我,着二哥也被擒。”城璧道:“你我可各施法力,走为上策。”于是口诵灵文,向妖怪等喷去,毫无应验。城璧着忙,向不换道:“你怎么不动作?”不换道:“我已动作过了,无如一法不应,奈何?真是解说不来!”城璧将不换一看,又低头将自己一看,大声说道:“罢了,罢了!怪道适才云雾开散,此刻法术不灵!你看我和你身上,青红蓝绿,俱皆腥臭触鼻。此系秽污不洁之物打在身上,今番性命休矣!”两人说着到一殿内,见正中坐着一个似神非神、似鬼非鬼的妖王,相貌极其凶恶。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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