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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道路联姻奇合作 第2节

冷大户道:“蒙老公祖大人分付,岂敢不遵?但小女却在京中,非我治生所能专主。治生若竟受聘应承,倘他京中又别许嫁,岂不两下受累?”窦知府道:“这个不消虑得,你令爱京中万万不能嫁人。”冷大户道:“老公祖大人怎料得定?”窦知府道:“山相公连自家女儿,东选西择,尚不能得一奇才为配,怎有余力选得到你令爱?我故说京中万万不能嫁人。”冷大户道:“莫若写一个字,叫他京中去商量。”窦知府道:“老先,你不要迂了。以平举人的才学人品,若到了京中,只怕山阁下见了,且配与自家女儿,那里到得你令爱?依本府主张,莫若你竟受了他的聘,使他改移不得。况父亲受聘,古之正礼。就是山相公别有所许,也争礼不过。这样佳婿,万万不可失了!”

冷大户被窦知府说得快活,满口应承道:“但凭老公祖主张,治生一一领教。只是小女现在山府,恐他明日要娶,迟早不能如期,也须说过。”窦知府道:“这不消说。若说在山府,未免为他所轻。且到临娶时,我自有处。”冷大户道:“既是这等,还有一事。小女曾有言:不论老少美恶,只要才学考得他过,方才肯嫁。明日临娶时,若是考他不过,小女有话说,莫怪治生。”窦知府笑道:“这个只管放心。这平举人才高异常,必不至此。”冷大户说定,遂辞谢去了。

窦知府随发帖请酒。燕、平二人因有事相求,俱欣然而来。酒席间,窦知府备说冷大户允从之事,平如衡喜之不胜,再三致谢。酒罢,就求窦知府择了吉期,行过聘去,约定来春春闱发榜之后来娶。冷大户因窦知府为媒,又着人暗相平如衡,见青年秀美,与女儿足称一对,满心欢喜,竟自受了聘礼。平如衡见冷大户受了聘定,因与燕白颔商量道:“事已万分妥帖,我们住在此间,转觉不便。”遂辞谢了窦知府,竟渡淮望山东一路缓缓而来不题。

却说山黛与冷绛雪,自从赵纵、钱横考诗之后,追寻不见,已是七分不快,又被张寅搅扰一场,便十分惆怅。亏与冷绛雪两人互相宽慰,挨过日子。不期过了许久,忽报张吏部有疏,特参“山黛年已及笄,苛于择婿不嫁,以致情欲流荡,假借考较诗文为由,勾引少年书生赵纵、钱横,潜入花园,淫辞倡和。现获倡和淫辞一十四首可证。似此污辱钦赐才女之名,大伤风化,伏乞圣恩查究,以正其罪。”山黛看了,大怒道:“这都是张寅前日受辱,以此图报复也。”因也上一疏辩论,就诉说:“张寅因求婚考诗不出,擅登玉尺楼调戏,因被涂面受辱,故以此污蔑。蒙恩赐量才之尺,以诗文过质者,时时有人,不独一赵纵、钱横。幸臣妾与冷绛雪原诗尚在,乞圣明垂览。如有一字涉私,臣妾甘罪;倘其不然,污蔑之罪,亦有所归。”

天子见了两奏,俱批准道:“在奏人犯,俱着至文华殿候朕亲审。”该部知道。旨意一下,事关婚姻风化,礼部即差人拘提。众犯俱在,独有赵纵、钱横并无踪影。礼部寻觅不获,只得上本奏知。圣旨又批下道:“既有其人,岂无踪影?着严访候审,不得隐匿不报。”礼部又奉严旨,只得差人遍访。因二人曾题诗在接引庵,说和尚认得,就押着普惠和尚遍处察访不题。

却说山黛因被张吏部参论,心下十分不畅,因与冷绛雪在闺中闲论道:“才名为天地鬼神所忌,原不应久占。小妹自十岁蒙恩,于今六载。当朝之名公才士,不知压倒多少。今若觅得一佳偶,早早于飞而去,岂不完名全节?不期才隽难逢,姻缘淹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致有今日之物议。”冷绛雪道:“量才考较,是奉旨之事,又不是桑濮私行。就是前日倡和之词,并无一事涉淫,怕他怎的?况眼前已有二三才人,听小姐安择所归,亦易事耳。何必苦苦萦怀?”山小姐道:“姐姐所说二三才人,据小妹看来,一个也算不得。”冷绛雪道:“为何一个也算不得?”山小姐道:“蒙圣上所谕松江燕白颔、洛阳平如衡,许为妾主婚,此一才子也。然屡奉征召,而抵死辞谢不来,此其无真才可知矣。即赵纵、钱横二人,才情丰度,殊有可观,得择一以从足矣。不料有此一番议论,就使事完无说,而婚姻之事,亦当避嫌而不敢承矣。此又一才子也。止有一个阁下书生,大可人意,然大海浮萍,茫无定迹。试问:姐姐所说已有二三才人,今安在乎?”

冷绛雪道:“小姐因张寅仇参,有激于中,只就眼前而论,未尝不是。若依贱妾思来,小姐今年二八,正是青春,尚未及摽梅之叹;况燕白颔既与平如衡同荐,平如衡妾所可信,料燕白颔必非无才之人。就是辞征召而就制科,士各有志,到底有出头之日,何妨少俟?至若赵纵,钱横,量才是奉君命,临考是奉父命,有何嫌疑而欲避?就是阁下书生,偶然相遇,非出有心。况选吉求良,亦诗人之正。有何私曲,苦郁于怀?即明告太师,差人寻访,或亦太师所乐从。小姐何必戚戚拘拘,作小家儿女之态?”

山小姐听了,满心欢喜道:“姐姐高论,顿令小妹满胸茅塞俱开矣!但阁下书生,既无姓名,又无梦中画像,即欲明访,却将何为据?”冷绛雪笑道:“小姐何聪明一世而懵懂一时!书生的姓名虽无,图像未画,题壁一诗,岂非书生之姓名、图画乎?何不将前诗写一扇上,使人鬻于闹市,在他人自不理会,今若书生见之,岂不惊讶而得之耶?”山小姐听了,不禁拍手称赞道:“姐姐慧心异想,真从天际得来,小妹不及多矣!”因取了一柄金扇,将书生题壁诗写在上面。随唤了一个一向在玉尺楼伏侍、今在城中住的老家人蔡老官来,分付道:“你在城中住,早晚甚便,可将这柄扇子拿到闹市上去卖。若有个少年书生,看见扇上诗惊讶,你可就问他姓名居止,来报我。他若问我姓名,你切不可露出真迹,只说是皇亲人家女子,要访他结婚的。若果访着,我重重有赏。老爷面前,且莫要说。”老家人领命去了不题。

却说燕白颔与平如衡,在一路慢慢度了岁;直交新春,方悄悄入京,寻个极幽僻的所在住下。每日只是闭门读书,绝迹不敢见人。原来燕白颔与平如衡一中后,报到京中,莫说王提学欢喜,山相公欢喜,连天子也龙颜大悦。因召王提学面谕道:“燕白颔与平如衡既能发解夺魁,则尔之荐举不虚,则彼二人之辞征召而就制科亦不为无见也。”因赐表礼,以旌其荐贤得实。又谕:“若二人到京,可先领来朝见。”王提学谢恩辞退出,遂日日望二人到京。山显仁见报,忙与山小姐、冷绛雪说知,道:“燕白颔中了解元,平如衡中了亚魁,不日定然到京。你二人婚姻,自有着落。”冷绛雪因对山小姐说道:“小姐,何如?我就说燕白颔断非无才之人。今既发解,则其才又在平如衡之上矣。”二人暗暗欢喜,不题。

山显仁与王提学遂日日打听,再不见到。只等到大座师复命,方传说二人有恙,往西湖上养病去了,今科似不能会试。大家方冷了念头,不十分打探。谁知二人已躲在京中,每日只是坐在下处,吃两杯闷酒。平如衡因聘定了冷绛雪,心下快畅,还不觉寂寞。燕白颔却东西无绪,甚难为情,早晚只将阁上美人的和韵写在一柄扇上吟讽。只挨到场期将近,方同平如衡悄悄进城,到礼部去报名投卷。

此时,天下的士子皆集于阙下,满城纷纷攘攘。二人在礼部报过名,投过卷,遂杂在众人之中,东西闲步。步到城隍庙前,忽见一个老人家,手中拿着一把金扇,折着半面,插着个草标在上。燕白颔远远望去,见那扇子上字迹写的龙蛇飞舞,十分秀美,因问道:“那扇子是卖的么?”那老人家道:“若不卖,怎插草标?”燕白颔因近前取来一看,不看犹可,看了那诗,惊得他眼睁了合不拢来,舌吐出缩不进去,因扯着那老人家问道:“这扇子是谁人卖的?”

那老人家见燕白颔光景有些诧异,因说道:“相公,此处不便说话,可随我来。”遂将燕、平二人引到一个幽僻寺里去,方说道:“相公看这扇子有何奇处,这等惊讶?可明对我说,包管相公有些好处。”燕白颔心下已知是美人寻访,因直说道:“这扇上的诗句,乃是我在城南皇庄墙壁上题赠一位美人的,此诗一面写了,一面就涂了。这是何人,他却知道,写在上面?”老家人道:“相公说来不差,定是真了。这诗就是相公题赠的美人写的。他因不知相公姓名居止,无处寻访,故写了此诗,叫我各处寻访。今果相遇,大有缘法。”燕白颔听了,喜得魂荡情摇,体骨都酥,因说道:“我蒙美人这等用情留意,虽死不为虚生矣。”因问道:“老丈,请问你,那阁上美人姓甚名谁?是何等人家?”那老人家答道:“那美人门第却也不小,大约是皇亲国戚之家。他的姓名,我一时也不好便说。相公若果也有意,可随我去,便见明白。”燕白颔道:“随你去固好,只是场期近了,不敢走开,却如之奈何?”老人家道:“相公既要进场,功名事大,怎敢相误?可说了姓名寓处,待我场后好来相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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