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隋唐演义》 > 第五十九回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凤阁沾恩

第五十九回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凤阁沾恩

第五十九回·奇女子凤阁沾恩

词曰:

昔日龙潭凤窟,而今孽镜轮回。几年事业总成灰,洛水滔滔无碍。 说甚唇亡齿寒,堪嗟绿尽荒苔。霎时撇下热尘埃,只看月明常在。

——右调《西江月》

天下事只靠得自己,如何靠得人?靠人不知他做得来做不来,有力量无力量,靠自己唯认定忠孝节义四字做去,随你凶神恶煞,铁石刚肠,也要感动起来。

如今不说徐懋功往洛阳进发。且说王世充困守洛阳孤城,被李靖将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将士,日夜巡视,弄得个个神倦力疲,兼之粮草久缺,大半要思献城投降,只有一个单雄信梗住不肯,坚守南门。

一日黄昏时候,只见金鼓喧阗,有队兵马来到城边高声喊道:“快快开城,我们是夏主差来的勇安公主在此。”城上兵士,忙报知雄信。雄信到城隅上往外一望,见无数女兵,尽打着夏国旗号,中间拥着金装玉堆的一位公主,手持方天画戟,坐在马上。雄信道是窦建德的女儿,一面差人去报知王世充,随领着防守禁兵来开城迎接。岂知是柴绍夫妻,统了娘子军来到洛阳关,会了李靖,假装勇安公主,来赚开城门。那些女兵个个团牌砍刀,刚进城来,早把四五个门军砍翻。郑兵喊道:“不好了,贼进来了!”雄信如飞挺槊来战,逢着屈突通、殷开山、寻相一干大将,团团把雄信围住。雄信犹力敌诸将,当不起团牌女兵,忘命的滚到马前,砍翻了坐骑,可怜天挺英雄,只得束手就缚。好笑那吃人的朱灿被李靖杀败,逃到王世充处,以为长城之靠,不意城破,亦被擒拿。

柴绍夫妻忙要进宫去杀王世充,只见王世充捧了舆图国玺,背剪着步出宫来。李靖分付诸将,将王世充家小宗族尽行搜缉出来,上了囚车,一面晓谕安民。正在忙乱之时,小校来报道:“秦王已到了。”李靖同诸将并许多百姓扶老携幼,接入城去,竟到郑王殿中,率领诸将上前参谒。秦王对李靖道:“孤前往虎牢时,卿许灭夏之后,郑亦随亡,不意果然。”李靖道:“王世充这贼,奸诡百出,防守甚严,幸亏柴郡主来哄开城门,世充方自绑来投献。”秦王笑对世充道:“你当初以童子待我,随你奸计多谋,怎出得我这几个名将牢笼。”王世充在囚车中答道:“罪臣久思臣服归唐,因诸将犹豫未决,又知殿下不在寨中,故此直至今日来投献,只求圣恩免死。”秦王笑了一笑,即命诸将去检点仓库,开放狱囚,自往后宫与柴绍夫妻相会,收拾珍玩。

时窦建德与代王琬、长孙安世三个囚车儿与王世充、朱灿的几个囚车,尚隔一箭之地,众军校见秦王与诸将散去,便将囚车骨碌碌的推来聚在一处。王世充见了,扑簌簌落下泪来,叫道:“夏主,夏主,是寡人误了你了!”窦建德闭着双眼,只是不开口。旁边代王琬又叫道:“叔父,可怜怎生救我便好?”王世充看见,一发泪如泉涌道:“侄儿,我若救得你,我先自救了。”指着身旁车内太子玄应道:“你不见兄弟也囚在此。我与你尚在一搭儿,不知宫中婶娘与诸姊妹,更作何状貌哩!”说了大哭不止。

窦建德看见这般光景,不觉厌憎起来,大声叹道:“咳,我那里晓得你们这一班脓包坯子,若早得知,我也不来救援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流芳百世,即当遗臭万年,何苦学那些妇人女子之行径,毫无丈夫气概!”对旁边的小校道:“你把我的车儿扯到那边去些,省得你们饶舌有污我耳。”那些众百姓站在两旁看见,有的指道:“那个夏主,闻他在乐寿,极爱惜百姓,为人清正,比我们的郑王好十万倍。那皇后更加贤明,勤劳治国。今不意为了郑王,把一个江山弄失了,岂不可惜。”众百姓多在那里指手画脚的议论不题。

且说秦叔宝随秦王回来,在第二队见洛阳城已破,心上因记挂着单雄信,如飞抢进城来。止见王世充弟男子侄多在囚车中,郑国廷臣累累锁在那里,未有发放,独不见雄信。细问军士,说是见过了秦王,程爷押他往东去了。叔宝忙又寻到东街来,遇着了程知节手下一个小卒,叔宝叫住来问道:“你们老爷呢?”那小卒低低说:“同单二爷在土地庙里。”叔宝叫他领到庙中,只见程知节同单雄信相对,坐在一间屋里,项上带着锁链。叔宝见了,上前相抱而哭。雄信说道:“秦大哥何必悲伤。弟前日闻秦王来讨郑时,弟已把死生置之度外。今为亡国俘虏,安望瓦全,但不知夏主何故败绩如此之速?”叔宝道:“单二哥怎说这话?我们一干兄弟原拟患难相从,死生相共,不意魏公、伯当先亡,其余散在四方,止我数人。昔为二国,今作一家,岂有不相顾之理。况且以兄才力,若肯为唐建功,即是佐命之人。”叔宝又把窦建德如何战败,如何被擒。

只见外边一人推门进来,雄信定睛一看,却是单全,便说道:“你不在家中照顾,到此何干?莫非家中亦有人下来么?”单全道:“今早五更时分,润甫贾爷到来,说是老爷的主意,将夫人小姐立逼着起身,说要送往秦太太处去。因此小的来问老爷,晓得秦爷已到,再问个确信。”雄信对秦、程二人道:“润甫兄弟我久已不曾相会,这话从何说起?”程知节道:“贾润甫兄是个有心人,他既说要送到秦伯母处,谅无疏虞。”叔宝亦道:“贾兄是个义气的人,尊嫂与令爱必替兄安顿妥当,且莫愁烦。”雄信对单全道:“你还该赶上去,照管家眷。我这里有两个小校在此。”叔宝亦道:“主管,省得你老爷牵挂,你去寻着贾爷,看个下落,这里我自然着人伺候。”说了,单全拭泪而去。

早有四五个军士捱进门来,却是秦叔宝的亲随内丁。叔宝问道:“寓所寻下了么?”内丁道:“就在北街沿河一个叛臣张金童家,程老爷的行李也发在一处。今保和殿上已在那里摆宴,只怕王爷就有旨来,传二位老爷去上席。”程知节道:“我们一搭儿寓,绝妙的了!”叔宝对雄信道:“此地住不得,屈二哥到我那里去。”雄信道:“弟是犯人,理合在此,兄们请便。”程知节直喊起来道:“什么犯人贵人,单二哥你是个豪杰,为甚把我两个当做外人看承!”忙把雄信项上链子除下来,付与小校拿着,叔宝双手挽着雄信,出了庙门,同到下处,分付内丁好好伺候。

知节与叔宝忙到保和殿来,只见李靖在那里分拨将士把守城门,分管街市,大悬榜文,禁止军卒掳掠,违者立斩。秦王着记室房玄龄进中书门下省,收拾图籍制诰,萧瑀、窦轨封府库,所有金帛,嘱柴嗣昌、宇文士及验数颁赐有功及从征将士。李靖见叔宝、知节,便道:“秦王有旨,烦二位将军明早运回洛仓余米,轸恤城中百姓。”叔宝道:“洛仓粮米,只消出一晓谕,着耆老率领穷黎到洛赈济,何必又要运回?”便分付书办出示。

只见屈突通奔进来,向叔宝说道:“秦将军,单雄信在何处?秦王有旨,点诸犯入狱,发兵看守,独不见了雄信。”叔宝问:“旨在何处?”屈突通在袖中取出来,叔宝接过来看,上写道:“段达隋国大臣助王世充篡位弑君,朱灿残杀不辜,杀唐使命,单雄信、杨公卿、郭士衡、张金童、郭善才一干暂将锁絷下狱,点兵看守,俟带回长安,候旨定夺。”秦叔宝蹙着眉头尚未回答,程知节道:“屈将军,单雄信是我们两个的好弟兄,在我们下处,不必叫他入狱中去。俟到长安,交还你一个单雄信就是了。”时齐国远、李如珪、尤俊达多在那里看慰雄信,李如珪见这光景,不胜忿怒道:“我们众弟兄在这里血战成功,难道一个人也担当不起?”屈突通道:“我也是奉王命来查,既是众位将军担当,我何妨用情。”说完去了,不提那夜宴享功臣之事。

到了次日,秦王先打发柴郡主统领娘子军起身,齐国远、李如珪只得匆匆别了叔宝、知节亦归鄠县去了。其时恰好徐懋功从乐寿回来见了秦王,秦王问乐寿如何料理,懋功说:“臣到乐寿时,祭酒凌敬已缢死朝堂,曹后同宫女四人缢死宫中,其余嫔妃不过粗蠢妇女,一二十而已,但不见了他的女儿。那老幼黎民闻了建德被擒,无不嗟叹,臣开仓赈恤,俱不忍来领。顷见臣禁约军士秋毫无犯,尽愿存积粟以充军饷。因此远近仕宦,无不参谒臣服。臣就其中择一老成持重的齐善行权为管摄。未知可合殿下之意否?”秦王点头称善,命淮阳王道玄同宇文士及、大将屈突通权且镇守洛阳。谕将士收拾班师。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