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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击豪强徒报师恩 代成狱弟脱兄难 第2节

此时,居仁弟兄服已满,居仁已娶刘氏,在家月余,利仁也聘定了县中茹环女儿,尚未娶回。刘氏听得居仁与富尔谷小厮争嚷,道:“官人,你既为好招银子,我这边将些首饰当与他罢。”居仁道:“偏要到五日与他,我还要登门骂他哩!”晚间利仁回来,听得说,也劝:“大嫂肯当了完事,哥哥可与他罢,不要与这蠢材一般见识。”第二日,刘氏绝早将首饰把与利仁,叫他去当银子。那富家小厮又来骂了,激得居仁大怒,便赶去打。那小厮一头走一头骂,居仁住了脚,他也立了骂。居仁激得性起,一直赶去。这边利仁当银回来,听得哥哥打到富家,他也赶来,不知那富尔谷已定下计了。昨日小厮回时,学上许多嘴,道居仁怎么骂尔谷,又借他的脸打。富尔谷便与夏学商议,又去寻了一个久惯帮打官司的,叫做张罗,与他定计。富尔谷道:“我在这里是村中皇帝,连被他两番凌辱,也做人不成,定要狠摆布他才好!”张罗道:“事虽如此,苦没有一件摆布得他倒的计策。”正计议时,恰好一个黄小厮送茶进房,久病起来,极是伶仃,放得茶下,那夏学提起戒尺,劈头两下,打个昏晕。富尔谷吃了一惊,道:“他病得半死的,怎打他?”夏学道:“这样小厮,死在眼下了,不若打死,明日去赖姚家。你的钱势大,他两个料走不开!”张罗连声道:“有理,有理!”富尔谷听了,便又添上几拳几脚,登时断气。只是这小厮是家生子,他父亲富财知道,进来大哭。夏学道:“你这儿子病到这个田地,也是死数了。适才拿茶,倾了大爷一身,大爷恼了,打了两下,不期死了。家主打死义男,也没甚事。”富财道:“就是倾了茶,却也不就该打杀。”张罗道:“少不得寻个人偿命,事成时还你靠身文书罢。”富尔谷道:“他吃我的饭养大的,我打死也不碍。你若胡说,连你也打死了!”富财不敢做声,只好同妻子暗地里哭。三人计议已定,只要次日哄两姚来,落他圈套。不料居仁先到,嚷道:“富尔谷!你怎叫人骂我?”富尔谷道:“你怎打我小厮?”正争时,利仁赶到,道:“不必争得,银子已在此了。”那富尔谷已做定局,一把将姚居仁扭住厮打,姚居仁也不相让。利仁连忙劝时,一时间那里拆得开?张罗也赶出来假劝,哄做一团,只见小厮扶着那死尸,往姚居仁身上一推,道:“不好了!把我们官孙打死了!”大家吃了一惊,看时,一个死尸头破脑裂,挺在地上。富尔谷道:“好,好!你两兄弟仔么打死我家人?”居仁道:“我并不曾交手,怎图赖得我?”富尔谷道:“终不然自死的?”姚利仁道:“这要天理!”张罗道:“天理,天理,到官再处!”两姚见势不像,便要往家中跑。富尔谷已赶来圈定,叫了邻里,一齐到县。正是:

坦途成坎坷,浅水蹙洪波。

巧计深千丈,双龙入网罗。

县中是个岁贡知县,姓武,做人也有操守明白。正值晚堂,众人跪门道:“地坊人命重情!”叫进问时,富尔谷道:“小人是苦主。有姚居仁欠小的银子五两,怪小的小厮催讨,率弟与家人沿路赶打,直到小的家里,登时打死,里邻都是证见。”知县叫姚居仁:“你仔么打死他小厮?”姚居仁道:“小的与富尔谷,俱从方方城同窗读书,方方城死时,借他银五两,他去取讨,小的见他催迫,师母没得还,小的招承代还。岂期富尔谷日着小厮来家吵闹,小的拿银还他,虽与富尔谷相争,实不曾打他小厮。”富尔谷道:“终不然我知道你来,打杀等的?”知县叫邻里,其时一个邻舍竹影,也是富尔谷行钱的,跪上去道:“小的里邻叩头。”知县道:“你仔么说?”这边就开口道:“小的在富尔谷门前,只见这小厮哭了在前边跑,姚居仁弟兄后边赶,赶到里边,只听得争闹半饷,道打死了人。”知县道:“赶的是这个小厮么?”道:“是。”知县道:“这等是姚居仁赶打身死的情实了。把居仁、利仁且监下,明日相验。”那富尔谷好不快活,对张罗道:“事做得成狠了些。”不知张罗的意思,虽陷了姚家弟兄,正要逐儅儿做富尔谷。头一日已自暗地叫富财藏了打死官孙的戒尺,如今又要打合他买仵作,就回言道:“狠是狠了,但做事留空隙把人,明日相验,仵作看见伤痕,不是新伤,是血汗两三日,报将出来,如何是好?你反要认个无故打死家僮,图赖人命罪了,这要去揌撒才好!”富尔谷道:“这等我反要拿出钱来了?”夏学道:“要赢官司,也顾不得银子。”吃他一打合,只胡卢提叫他要报伤含糊些,已诈去百余两。富财要出首,还了他买身文书,又与他十两银子,张罗又叫他封起留作后来诈他把柄。富尔谷好不懊恨。只是居仁弟兄落了监,在里边商议。居仁道:“看这光景,他硬证狠,恐遭诬陷。我想事从我起,若是定要逼招,我一力承当,你可推开,不要落他井中。”利仁道:“哥哥!你新娶嫂嫂,子嗣尚无,你一被禁,须丢得嫂嫂不上不落,这还是我认。你还可在外经营。”到了早饭后,知县取出相验。此时仵作已得了钱,报伤道:“额是方木所伤,身上有拳踢诸伤。”知县也不到尸首边一看,竟填了尸单,带回县审。两个一般面貌,连知县也不知那一个是姚居仁,那一个是姚利仁。叫把他夹起来要招。利仁道:“赶骂有的,实不曾打。就是赶的,也不是这小厮。”知县又叫竹影道:“这死的是富尔谷小厮么?”竹影道:“是他家义男富财的儿子。”知县道:“这等是了!”要他两兄弟招。居仁、利仁因富尔谷用了倒棒钱,当不得刑罚,居仁便认是打死。利仁便叫道:“彼时哥可与富尔谷结扭在一处,缘何能打人?是小的失手打死的。”居仁道:“是小的怪他来帮,打的。”利仁道:“小人打死是实,原何害哥哥?只坐小的一人!”知县道:“姚利仁讲得是。”叫富尔谷:“他两人是个同窗,这死也是失手误伤,坐不得死罪。”富尔谷道:“老爷!打死是实,求爷正法!”知县不听。

此时,胡行古已与方方城女儿聘定了,他听得姚居仁这事,拉通学朋友为他公举冤诬。知县只做利仁因兄与富尔谷争斗,从旁救护,以致误伤。那张罗与夏学又道骑虎之势,撺哄富尔谷用钱,把招眼弄死了,做了文书解道,道中驳道:“据招赶逐,是出有意,尸单多伤,岂属偶然?无令白镪有权,赤子抱怨也!”驳到刑厅,刑厅是个举人,没甚风力,见上司这等驳,他就一夹一打,把姚利仁做“因官孙之殴兄,遂拳梃之交下”,比“斗殴杀人,登时身死”律绞,秋后处决;还要把姚居仁做“喝令”。姚利仁道:“子弟赴父兄之斗,那里待呼唤?小的一死足抵,并不干他事。”每遇解审,审录时,上司见他义气,也只把一个抵命,并不深求。姚居仁在外竟费了书耕种,将来供养兄弟。只是刘氏在家,尝尝责备居仁道:“父母遗下兄弟,不说你哥子照管他,为何你做出事叫他抵偿?”居仁道:“我初时在监计议,他道:‘因你新嫁,恐丢你,误你一生。’说我还会经营,还可支撑持家事,故此他自认了,实是我心不安。如今招已定,改换也改不得了。”刘氏道:“你道怕误我一生,如今叔叔累次分付,叫茹家另行嫁人,他并不肯,岂不误了婶婶一生?”倒是居仁在外奔忙,利仁在监,有哥哥替他用钱,也倒自在。倒是富尔谷却自打官司来,尝被张罗与富财串诈,家事倒萧条了。

日往月来,已是三年,适值朝廷差官恤刑。此时刘氏已生一子周岁,因茹氏不肯改嫁,茹家又穷,不能养活,刘氏张主接到家中,分为两院,将家事中分,听他使用。闻得恤刑将来,刘氏道:“这事虽云诬陷,不知恤刑处办得出办不出?不若你如今用钱邀解子到家,你弟兄面貌一般,你便调了,等他在家与婶婶成亲。我你有一子,不教绝后了。”居仁连声道是。果然邀到家中,买了解子,说要缓两日,等他夫妇成亲,解子得钱应了。利仁还不肯做亲,居仁道:“兄弟妇既不肯改嫁,你不与成亲,岂不辜负了他?若得一男半女,须不绝你后嗣。”利仁才方应承。到起解日,居仁自带了枷锁,嘱咐兄弟道:“我先代你去,你慢慢来。”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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