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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滦阳消夏录三 第7节原文解释

【翻译】

捆住它,就绝食而死。放了它,起初不敢立刻就走,走了几尺,就回头看,要是追上去呵叱它,仍旧跪下哭泣。离开人稍远些,估计追不上了,才跳过山涧越过山峰逃走。但是它们的巢穴住处,始终找不到。这东西不是树木成精,也不是山中怪兽,大概是传说中矮人国的僬侥之类。不知道它们的名称到底是什么,因为形状像小孩儿而喜欢戴红柳,因此叫作“红柳娃”。县丞邱天锦因为巡视牧场,曾经捉到一个,做成标本带了回来。细看他的须眉毛发,同人没有两样。知道《山海经》里所说的竫人,确凿无疑是有的。有极小的必然有极大的,《列子》里所说的龙伯之国,也必然确凿无疑是有的了。

塞外有雪莲,生长在高山的积雪里,形状与现在的洋菊相似,以莲为名而已。必定成双成对生长,雄的稍微大些,雌的小些。但是雌雄二莲不是并在一起生长,也不是生长在同一根上,两者的距离总是要有一二丈远。见到其中一株,再寻找另一株,没有找不到的。大概就像兔丝、茯苓一样,都是同一种气化育出来的,所以二者气息相同。发现雪莲花,悄然不作声,前往采摘,必定能得。如果大呼小叫,用手指点告诉同伴,它就会缩进雪里,一点儿痕迹也不留下,就是挖开雪也找不到。草木有灵,这从情理上无法解释。当地人说:“这是由于山神爱惜雪莲。”也许是这样吧?这种花生在极寒的地方,性却极热。阴阳二气有一方偏胜的情况,却没有偏到绝灭了一方的情况,阴气在外面凝聚,阳气就在内部集结。坎卦是一个阳爻夹在两个阴爻中间,剥和复二卦是一个阳爻居于五个阴爻的上方或下方,这就是雪莲的卦象。用雪莲泡酒作补药,服用后往往血热,生理机能紊乱。有人用雪莲做春药,害处尤为严重。天地间阴阳二气协调,万物才能正常生长。人身内部阴阳二气协调,各个系统才能正常运行。所以《素问》说:“过分了就有害,持续发展就能控制。”自从朱震亨提出“阳常有馀,阴常不足”的说法,医生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本来意思,往往用苦寒药杀伐生气。张介宾等人矫枉过正,于是又偏重于补阳驱阴,大量使用人参、蓍草、肉桂、附子等补药,这种做法的弊端简直等于杀人。

【原文】

是未知《易》道扶阳,而乾之上九,亦戒以“亢龙有悔”也。嗜欲日盛,羸弱者多,温补之剂易见小效,坚信者遂众。故余谓偏伐阳者,韩非刑名之学;偏补阳者,商鞅富强之术。初用皆有功,积重不返,其损伤根本,则一也。雪莲之功不补患,亦此理矣。

唐太宗《三藏圣教序》,称风灾鬼难之域,似即今辟展土鲁番地。其地沙碛中,独行之人,往往闻呼姓名,一应则随去不复返。又有风穴在南山,其大如井,风不时从中出。每出,则数十里外先闻波涛声,迟一二刻风乃至。所横径之路,阔不过三四里,可急行而避。避不及,则众车以巨绳连缀为一。尚鼓动颠簸,如大江浪涌之舟。或一车独遇,则人马辎重皆轻若片叶,飘然莫知所往矣。风皆自南而北,越数日自北而南,如呼吸之往返也。

余在乌鲁木齐,接辟展移文,云军校雷庭,于某日人马皆风吹过岭北,无有踪迹。又昌吉通判报,某日午刻,有一人自天而下,乃特纳格尔遣犯徐吉,为风吹至。俄特纳格尔县丞报,徐吉是日逃。计其时刻,自巳正至午,已飞腾二百馀里。此在彼不为怪,在他处则异闻矣。徐吉云,被吹时如醉如梦,身旋转如车轮,目不能开,耳如万鼓乱鸣,口鼻如有物拥蔽,气不得出,努力良久,始能一呼吸耳。

按,《庄子》称“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气无所不之,不应有穴。盖气所偶聚,因成斯异。犹火气偶聚于巴蜀,遂为火井,水脉偶聚于于阗,遂为河源云。

【翻译】

这是不懂得《易经》学说,虽然主张扶阳,但也并非毫无限制,对乾卦中的上九一爻,就已作出“亢龙有悔”的告诫。世人的奢望和嗜欲日益强烈,体弱的居多,不少人被嗜欲拖垮身体,补药容易见到效果,所以坚信的人越来越多。因此,我认为偏重杀伐阳气,好似推行韩非的刑名之学;而偏重补益阳气,如同实行商鞅的富国之术。开始用的时候都可见到功效,但积重不返,必定会损伤根本,弊病是相同的。雪莲不能用来补亏损,也是这个道理。

唐太宗在《三藏圣教序》中说的风灾鬼难地区,好像就是如今辟展的吐鲁番。在吐鲁番沙漠中独自行走的人,往往听见叫自己的名字,一回答就随着叫声而去,不再回来了。又有风穴在天山,像井那么大,风不时从里面刮出来。每次风刮出来,在数十里之外的地方,先听到波涛声,过了一两刻钟风才来到。风所经过的地域直径不过三四里宽,人可以赶紧跑着躲避。躲避不及,就把许多车用粗绳连结在一起。即使这样也被风刮得上下颠簸,好像在大江浪涛上的船。如果只有一辆车遇到了风,那么连车马带人和货物,都会被风卷起来,轻得像树叶一样,飘飘然不知给刮到哪儿去了。这种风都是从南往北刮,过了几天又从北往南刮,好像呼吸的吐气吸气。

我在乌鲁木齐时,接到辟展转来的公文,说军校雷庭在某日,连人带马都被风刮过岭北,没有踪迹。又,昌吉的通判报告,某天午时,有一个人从天上掉下来,是特纳格尔遣送的犯人徐吉,被风刮来了。不久,特纳格尔的县丞报告,徐吉于当天逃走。一算时间,则从九点到十二点,他已经飞了二百多里地。这事在这个地方不奇怪,如果在别的地方可就成了异闻了。徐吉说,被风刮着时如醉如梦,身子像车轮子一样旋转不停,眼睛睁不开,耳边好像有万鼓乱鸣,嘴和鼻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使了好半天的劲儿,才能喘过一口气来。

按,《庄子》中说“天地呼气,它的名字叫风”。气无所不到,不应该有孔穴。大概是气偶然聚在一起,因此产生了这种反常现象。就像火气偶然聚在巴蜀,就生成火井,水脉偶然聚在于阗,就成为黄河的源头一样。

【原文】

何励庵先生言:相传明季有书生,独行丛莽间,闻书声琅琅,怪旷野那得有是。寻之,则一老翁坐墟墓间,旁有狐十馀,各捧书蹲坐。老翁见而起迎,诸狐皆捧书人立。书生念既解读书,必不为祸,因与揖让席地坐。问:“读书何为?”老翁曰:“吾辈皆修仙者也。凡狐之求仙有二途:其一采精气,拜星斗,渐至通灵变化,然后积修正果,是为由妖而求仙。然或入邪僻,则干天律。其途捷而危。其一先炼形为人,既得为人,然后讲习内丹,是为由人而求仙。虽吐纳导引,非旦夕之功,而久久坚持,自然圆满。其途纡而安。顾形不自变,随心而变,故先读圣贤之书,明三纲五常之理,心化则形亦化矣。”

书生借视其书,皆《五经》、《论语》、《孝经》、《孟子》之类,但有经文而无注。问:“经不解释,何由讲贯?”老翁曰:“吾辈读书,但求明理。圣贤言语,本不艰深,口相授受,疏通训诂,即可知其义旨,何以注为?”书生怪其持论乖僻,惘惘莫对。姑问其寿,曰:“我都不记。但记我受经之日,世尚未有印板书。”又问:“阅历数朝,世事有无同异?”曰:“大都不甚相远。惟唐以前,但有儒者。北宋后,每闻某甲是圣贤,为小异耳。”书生莫测,一揖而别。后于途间遇此翁,欲与语,掉头径去。

案,此殆先生之寓言。先生尝曰:“以讲经求科第,支离敷衍,其词愈美而经愈荒。以讲经立门户,纷纭辩驳,其说愈详而经亦愈荒。”语意若合符节。又尝曰:“凡巧妙之术,中间必有不稳处。如步步踏实,即小有蹉失,终不至折肱伤足。”与所云修仙二途,亦同一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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