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如是我闻二 第4节原文解释
【翻译】
都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而当官的遇到这类事情,即使发现确有鬼怪在作祟,也应严令禁止,不要让它惑乱民众的视听,更不必去讨论它的真假是非。
李又聃先生说:雍正末年,东光城里,有一夜忽然家家狗叫,声音像潮水汹涌。人们都惊慌地出来观望,月光下看见一个人头发披到腰间,穿着丧服,系着麻带,手里拿着一只大袋子,袋子里有千百只鹅鸭的声音,挺身直立在一户人家的屋脊上,过了好久,又移到另一家。第二天,凡是昨夜他站立过的地方,都有两三只鹅或鸭,是从屋檐上掷下来的。有的人煮来吃了,味道同平常畜养的没有什么差别,不知道是什么怪事。后来凡是得到鹅鸭的人家,都有死丧的事,才知道是凶煞神偶尔出现。我岳父马周箓公家,这天夜里也得到两只鸭子。这一年,他的弟弟、任靖逆同知的庚长公亡故。可见李又聃先生的话确实说得不错。
不过,从古到今,遭遇丧事的像恒河里的沙一样不可胜数,为什么独独在这天夜里显示征兆?这一夜之中,为什么独独在这个地方显示征兆?这个地方为什么独独在几家显示征兆?显示征兆,都是把鹅鸭掷下来,这又是什么意思?鬼神行事的缘由,有的可知,有的不可知,姑且留存而不议论它好了。
道士王昆霞说:昔日游历嘉禾,正值初秋,天气爽朗,就在湖滨散步。走到稍稍偏远的地方,偶尔进到了一处官宦人家的废园。园中都是丛生的竹子和老树,荒寂无人。漫步其间,大白天的,竟不知不觉困倦了打起盹来。
王昆霞恍恍惚惚在梦中看见一个人,穿戴着古时候衣帽,向自己作了一个长揖道:“静僻的荒林之中,难见您这样的嘉宾;见到君子,真是满足了我的心愿。请不要因为我是异类而拒绝我。”王昆霞知道是鬼,问他的来历。那人说:“我本是耒阳县的张湜,元末流落至此,死后就葬在这里。因为深深喜爱此地的风土,就不想再回去了。这个园林曾先后换过十几位主人,可我仍旧迟迟不肯离去。”王昆霞问:“人都是怕死而喜欢活着,你为什么独独酷爱鬼趣呢?”他答:“对于一个人来说,生死虽不同,但性情却不会改变,精神境界也不会改变。山川风月,人能见,鬼也能见;登高远望吟诵,人可以,鬼也可以。鬼又怎么不如人呢?况且幽深险阻的胜境,人到不了,鬼却可以去游历;寂寥清绝的佳景,人看不到,而鬼却可以深夜赏玩。有时,人还是不如鬼的。那些怕死乐生的人,因嗜好欲望而乱了心神,又眷恋妻儿,一旦抛舍这些,进入冥冥之中,就如同为官者被罢职,隐遁山林,势必心中凄然。他们不知道本来住在山林泉石之中的人,平素耕田凿井,恬淡安适,心里原本就没有什么忧伤。”王昆霞又问:“世间六道轮回,其中各有主事的神明,你又怎么竟得以如此逍遥自在呢?”他回答说:“求生就如同求官,只好听从各人的命运。不求生的就像逃避名声,可以听凭自己所为。假若真不想转生,神明也不会强求。”王昆霞又问:“既然足下的胸襟如此高远,那吟咏之作一定很多了。”他回答说:“兴之所至,也偶得一联半句,但大都不成篇幅。境过就忘,也不再追寻求索。偶然还记得,可以拿来向高明的贤士求教的,也只是三五章而已。”继而朗声吟道:“残照下空山,暝色苍然合。”王昆霞击节称赞,他又吟:“黄叶—”刚吟了这两字,忽然听到吵闹呼叫声,王昆霞突然惊醒,原来是渔父划着小船互相呼唤的声音。他再靠着树闭眼打盹,却再不能入梦了。
【原文】
昆霞又言:其师精晓六壬,而不为人占。昆霞为童子时,一日早起,以小札付之,曰:“持此往某家借书。定以申刻至,先期后期皆笞汝。”相去七八十里,竭蹶仅至。则某家兄弟方阋墙。启视其札,惟小字一行曰:“借《晋书·王祥传》一阅。”兄弟相顾默然,斗遂解,盖其弟正继母所生云。
嘉峪关外有戈壁,径一百二十里,皆积沙无寸土。惟居中一巨阜,名“天生墩”,戍卒守之。冬积冰,夏储水,以供驿使之往来。初,威信公岳公钟琪西征时,疑此墩本一土山,为飞沙所没,仅露其顶。既有山,必有水。发卒凿之,穿至数十丈,忽持锸者皆堕下。在穴上者俯听之,闻风声如雷吼,乃辍役。穴今已圮,余出塞时,仿佛尚见其遗迹。
【翻译】
道士王昆霞又说:他的师傅精通六壬之术,可是从不给别人占卜。他还是个孩子时,一天师傅起得很早,把一个小纸条交给他,说:“拿着这个纸条到某家去借书。一定要在申刻准时到达,提前错后,回来我要打你。”离借书的人家七八十里,他跑得跌跌撞撞才勉强按时到达。一进门,这家兄弟二人正在打架。他们打开纸条看,只有一行小字:“借《晋书·王祥传》一阅。”兄弟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沉默了,于是争斗也就化解,原来他家的弟弟正是继母所生的。
嘉峪关外有一块戈壁滩,穿越过去长达一百二十里,都是积沙,没有一点儿土。中央有座名叫“天生墩”的大土山,戍边的将士就驻守在这里。冬天堆积冰雪,夏天储存水,以供往来的驿使用。当初,威信公岳钟琪西征时,猜想这是座土山岗,只因为飞沙掩盖,如今才只露出顶部。既然有山,必定就有水。于是命令士卒开凿水井,打到几十丈深时,忽然拿铁铣挖土的士兵纷纷掉了下去。趴在洞口往下听,只听到里面雷鸣般的风声,于是他命令停止开凿。那个洞穴如今已毁,等我出关时,依稀还能看出它的遗迹。
【原文】
案,佛氏有地水风火之说。余闻陕西有迁葬者,启穴时,棺已半焦。茹千总大业亲见之。盖地火所灼。又献县刘氏,母卒合葬,启穴不得其父棺。迹之,乃在七八步外,倒植土中。先姚安公亲见之。彭芸楣参知亦云,其乡有迁葬者,棺中之骨攒聚于一角,如积薪然。盖地风所吹也。是知大气斡运于地中,阴气化水,阳气则化风化火。水土同为阴类,一气相生,故无处不有。阳气则包于阴中,其微者,烁动之性为阴所解;其稍壮者,聚而成硫黄、丹砂、礜石之属;其最盛者,郁而为风为火。故恒聚于一所,不处处皆见耳。
伊犁城中无井,皆出汲于河。一佐领曰:“戈壁皆积沙无水,故草木不生。今城中多老树,苟其下无水,树安得活?”乃拔木就根下凿井,果皆得泉,特汲须修绠耳。知古称雍州土厚水深,灼然不谬。徐舍人蒸远曾预斯役,尝为余言。此佐领可云格物。蒸远能举其名,惜忘之矣。后乌鲁木齐筑城时,鉴伊犁之无水,乃卜地通津以就流水。余作是地杂诗,有曰:“半城高阜半城低,城内清泉尽向西。金井银床无用处,随心引取到花畦。”记其实也。然或雪消水涨,则南门为之不开。
【翻译】
根据考证,佛教有地水风火的说法。我也听说,陕西有人迁葬,打开墓穴,棺材已有一半被烤焦。千总茹大业就亲眼见过此事。大概是地火烧灼的。我还听说,献县有个刘氏,母亲死后儿子为父母合葬,挖开墓穴却找不到父亲的棺材。顺着痕迹找,却在七八步外,发现土里倒插着那副棺材。这件事先父姚安公亲眼看见了。官居参知的彭芸楣也讲过这样的一件事,在他家乡有个人迁葬,发现棺木中的骸骨都聚在一角,好像堆起的柴垛。那也是地风刮过的原故。因此可知,大气在地中运转时,阴气化成水,阳气化为风化为火。水土同为阴类,本是一气相生,因此无处不有。而阳气包含在阴气中,阳气较弱的,烁动之性被阴气化解;稍为强壮的,则聚合成硫黄、丹砂、礜石这样的东西;最强盛的阳气,则郁集化为风火。所以地水风火总是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不是到处都能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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