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如是我闻三 第8节原文解释
张老妇人的父亲和这个人是亲戚,所以知道这事的详情。当时一个仆人的妻子虐待她七岁的孤侄,听了张老太太的话,行为有些收敛。圣人通过神道来教化世人,确实是有道理的。
【原文】
磷为鬼火,《博物志》谓战血所成,非也,安得处处有战血哉!盖鬼者,人之馀气也,鬼属阴,而馀气则属阳。阳为阴郁,则聚而成光,如雨气至阴而萤火化,海气至阴而阴火然也。多见于秋冬,而隐于春夏;秋冬气凝,春夏气散故也。其或见于春夏者,非幽房废宅,必深岩幽谷,皆阴气常聚故也。多在平原旷野,薮泽沮洳,阳寄于阴,地阴类,水亦阴类,从其本类故也。先兄晴湖,尝同沈丰功年丈夜行,见磷火在高树巅,青荧如炬,为从来所未闻。李长吉诗曰:“多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疑亦曾睹斯异,故有斯咏。先兄所见,或木魅所为欤!
贾人持巨砚求售,色正碧而红斑点点如血沁。试之,乃滑不受墨。背镌长歌一首,曰:“祖龙奋怒鞭顽石,石上血痕姻脂赤。沧桑变幻几度经,水舂沙蚀存盈尺。飞花点点粘落红,芳草茸茸挼嫩碧。海人漉得出银涛,鲛客咨嗟龙女惜。云何强遣充砚材,如以嫱施司洴澼。凝脂原不任研磨,镇肉翻成遭弃掷。 原注:客问镇肉事,判曰:“出《梦溪笔谈》。” 音难见赏古所悲,用弗量才谁之责。案头米老玉蟾蜍,为汝伤心应泪滴。”后题:“康熙己未重九,餐花道人降乩,偶以顽砚请题,立挥长句。因镌诸砚背以记异。”款署“奕”二字,不著其姓,不知为谁,餐花道人亦无考。其词感慨抑郁,不类仙语,疑亦落拓之才鬼也。索价十金,酬以四金不肯售。后再问之,云四川一县令买去矣。
奴子纪昌,本姓魏,用黄犊子故事,从主姓。少喜读书,颇娴文艺,作字亦工楷。最有心计,平生无一事失便宜。晚得奇疾,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周身并痿痹,不知痛痒;仰置榻上,块然如木石,惟鼻息不绝。知其未死,按时以饮食置口中,尚能咀咽而已。诊之乃六脉平和,毫无病状,名医亦无所措手。如是数年,乃死。老僧果成曰:“此病身死而心生,为自古医经所不载,其业报欤?”然此奴亦无大恶,不过务求自利,算无遗策耳。巧者造物之所忌,谅哉!
【翻译】
磷火就是鬼火,《博物志》中说是战场上的血化成的,不对,怎么可能处处都有战场上的血呢!鬼,是人的馀气,鬼属阴,而馀气则属阳。阳气被阴气压抑,就凝聚而发出光来,就像雨气极阴,会化生萤火,海气极阴会燃起阴火一样。鬼火多在秋冬出现,春夏两季不常见;这是因为秋冬时阴气凝结,春夏阴气涣散。有人春夏时也见到了鬼火,那不是在幽闭的房子、废弃的宅院,就一定是在深山幽谷,这都是阴气经常聚在一起的地方。鬼火还多见于平原旷野中的荒沼泽潭,这是因为阳气寄居于阴气中,地属阴类,水也属阴类,物聚于同类的缘故。先兄晴湖曾和沈丰功老伯夜里赶路,看到磷火高高的在树顶上,青莹莹的像火炬。这是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李贺在诗里说:“多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我疑心可能他也见过这种怪异现象,所以才有这种诗句。先兄见到的,或许是木魅作怪吧!
有个商人拿着一方巨砚要卖,巨砚颜色为纯正的碧绿色,有点点红斑,就像是血渗进去的一样。试着沾水研磨,滑滑的不着墨汁。巨砚的背面刻着一首长诗:“祖龙奋怒鞭顽石,石上血痕胭脂赤。沧桑变幻几度经,水舂沙蚀存盈尺。飞花点点粘落红,芳草茸茸挼嫩碧。海人漉得出银涛,鲛客咨嗟龙女惜。云何强遣充砚材,如以嫱施司洴澼。凝脂原不任研磨,镇肉翻成遭弃掷。 原注:有人问镇肉事,沙盘上写道:“事出于《梦溪笔谈》。” 音难见赏古所悲,用弗量才谁之责。案头米老玉蟾蜍,为汝伤心应泪滴。”后题:“康熙己未年重阳节,餐花道人降乩,偶尔拿石砚请他题写,马上就写下了这首长诗。因此将诗刻在砚背,作为这桩异事的纪念。”落款是“奕”二字,没有写姓,不知是什么人,餐花道人也无从考证。诗中的词语感慨忧郁,不像是仙人口气,怀疑是个落拓不得志的才鬼。商人索价十两,还价到四两,他不肯卖。后来再问,说巨砚已经被四川的一个县令买去了。
家奴纪昌本来姓魏,学了黄犊子故事,随主人姓纪。纪昌从小喜欢读书,而且对文艺也很娴熟,写字也很工整。他最有心计,平生没有一件事情吃过亏。晚年,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眼睛不能看,耳朵不能听,口不能说,手脚不能动,全身都萎缩麻痹,不知痛痒;把他仰放在床上,就像木头和石块一般,只是还有呼吸。知道他没死,每天按时把饭菜放在他嘴里,他还能咀嚼吞咽食物。给他诊断时,他的六脉平和,没有一点儿生病的症状,名医也对他束手无策。像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年,他才死了。老僧果成说:“这种病是身体死了,而心还活着,自古以来,医书上从没有记载过,是报应吗?”然而这个家奴平生并无大错,只不过事事只求对自己有好处,机关算尽罢了。看来狡诈是上天所忌的,确实不错啊!
【原文】
奴子李福之妇,悍戾绝伦,日忤其姑舅,面詈背诅,无所不至。或微讽以不孝有冥谪,辄掉头哂曰:“我持观音斋,诵观音咒,菩萨以甚深法力,消灭罪愆,阎罗王其奈我何?”后婴恶疾,楚毒万端,犹曰:“此我诵咒未漱口,焚香用炊火,故得此报,非有他也。”愚哉!
蔡太守必昌,尝判冥事。朱石君中丞问以佛法忏悔,有无利益。蔡曰:“寻常冤谴,佛能置讼者于善处。彼得所欲,其怨自解,如人世之有和息也。至重业深仇,非人世所可和息者,即非佛所能忏悔,释迦牟尼亦无如之何。”斯言平易而近理。儒者谓佛法为必无,佛者谓种种罪恶皆可消灭,盖两失之。
余家距海仅百里,故河间古谓之瀛州。地势趋东,以渐而高,故海岸绝陡,潮不能出,水亦不能入。九河皆在河间,而大禹导河,不直使入海,引之北行数百里,自碣石乃入,职是故也。海中每数岁或数十岁,遥见水云 洞中,红光烛天,谓之烧海。辄有断椽折栋,随潮而上,人取以为薪。越数日,必互言某匠某匠,为神召去营龙宫。然无亲睹其人,话鲛室贝阙之状者,第传闻而已。余谓是殆重洋巨舶,弗戒于火,火光映射,空无障翳,故千百里外皆可见;梁柱之类,舶上皆有,亦不必定属殿材也。
【翻译】
家奴李福的老婆,非常蛮横暴戾,每天顶撞公婆,不是当面吼骂,就是背后诅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人委婉地劝告她,不孝要受阴间惩罚,她却转过头去冷笑道:“我按时吃观音斋,念观音经,菩萨法力无边,能消灾去祸,阎罗王能拿我怎样?”后来得了治不好的病,痛苦不堪,她还说:“这是我念经时没漱口,烧香用灶火,所以得到这样的报应,不是因为其他的事。”真是愚昧啊!
蔡必昌太守,曾经判过阴间的案子。一次朱石君中丞问,以佛法看,忏悔有没有好处。蔡必昌说:“一般的冤仇,佛祖可以给原告一个好的处理结果。他得到了想要的,怨仇自然就化解了,就如同人世间的调解平息。至于重大的罪孽、深重的冤仇,不是人间可以调解平息的,也不是在佛祖面前忏悔就可以平息的,释迦牟尼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些话平易而有道理。儒家认为佛法肯定没有,佛家说种种罪恶都能消除,两者都有不当之处。
我家离海仅有百里,所以河间这个地方古代称为瀛州。这一带地势趋东渐高,因此海岸很陡,潮不能涌出来,河水也不能直接流进大海。九河都在河间,大禹治水导河,不是直接让河流入海,而是引河北行几百里,从碣石入海,就是地势的缘故。海上每隔几年或几十年,就会远远望见在弥漫无际的水云中,有红光照亮天空,人们称为“烧海”。烧海之后,就有折断的椽子和栋梁,随着潮水漂到海边,人们捡回去当柴烧。几天后,肯定会互相传言,某某工匠被神招去修建龙宫了。可是并没有谁亲眼目睹修建龙宫的工匠,听他讲述龙宫是什么样子,只是互相传闻罢了。我认为可能是远渡重洋的巨大船舶,不慎失火,大火经水光映射,水天空阔没有遮碍,因此千百里外都能看见;至于梁柱之类的东西,船舶上都有,也未必就是建筑宫殿的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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