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阅微草堂笔记》 > 卷十四 槐西杂志四 > 第10节

卷十四 槐西杂志四 第10节原文解释

【翻译】

陈瑞庵先生说:献县城外的一些土丘,相传都是汉代的坟墓。有个耕地的农夫,不小心犁了一座坟,回家后发冷发热说胡话,责难他触犯了古人。这时陈瑞庵先生偶然到了这里,问:“你是什么人?”回答说:“汉朝人。”又问:“是汉朝什么地方的人?”回答说:“我就是汉朝献县人,所以坟墓就在这儿,这又何必问?”又问:“这地方汉朝时就叫献县吗?”鬼回答:“是。”陈瑞庵问:“这个地方汉朝时是河间国封地,这个县叫乐成。金朝时改为献州,明朝时才改为献县,汉朝时怎么会叫献县?”鬼不说话。再问时,那个农夫已经苏醒了。因为传说是汉代的坟墓,鬼也经常听到人这么说,所以假冒汉鬼来讹诈人们供奉酒食,不料恰恰因为这个露了馅。

毛其人说:有个耿某,勇猛凶狠。走山路时碰上老虎,抓起一根木棒就和老虎搏斗,老虎竟然躲开逃走了,他自以为属于中黄、佽飞一类勇士。有一次,偶尔听说某寺院后面有鬼,时常作弄喝醉的人,耿某很生气,愤愤地赶去驱逐那些鬼。有几个喜欢看热闹的人跟着耿某前去。到寺院时,天已黄昏,大家痛饮到夜晚,然后坐在后墙上等鬼群出现。二更后,隐隐约约听到呼啸声,耿某就大声喊道:“耿某人在这里!”一下子无数人影,汹涌而至,都“吃吃”地笑着,说:“是你呀,容易对付的。”耿某愤怒地跳下墙头,人影就作鸟兽散,还远远地喊耿某的名字,臭骂他,耿某追到东面;它们跑到西面;追到西面,又跑到东面;这里不见那里又出现了,转眼间千变万化。耿某像风车一样团团转,始终见不到一个鬼,累极了,就想回去,那些鬼又嘲笑着激怒他,把他越引越远。突然,耿某看见一个奇怪的鬼站在路中间,牙齿像锯子,眼光像闪电,张牙舞爪,想和耿某搏斗。耿某急忙用力一拳打过去,突然自己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手指骨头都断了,手掌也裂开了,原来是错打在墓碑上。群鬼一起喊道:“真勇敢啊!”一转眼都不见了。在墙头上观看的人听到耿某痛苦的叫喊,一起举着火把,把耿某抬回家去。躺了几天,他才能起床,右手因此就残废了。从此,耿某的刚猛之气消除,被人唾了一脸也不擦。能与咆哮的猛虎相搏,却不能不被鬼围困,虎是以力气相斗,鬼是以智谋相斗的呀。想用有限的力气,去战胜无穷的变幻,这不是天底下的痴人吗?不过,耿某受一次惩罚后就自戒,毅然回头了,说他是有大智慧的人,也是可以的。

【原文】

张桂岩自扬州还,携一琴砚见赠。斑驳剥落,古色黝然。右侧近下,镌“西涯”二篆字,盖怀麓堂故物也。中镌行书一诗曰:“如以文章论,公原胜谢刘。玉堂挥翰手,对此忆风流。”款曰“稚绳”,高阳孙相国字也。左侧镌小楷一诗曰:“草绿湘江叫子规,茶陵青史有微词。流传此砚人犹惜,应为高阳五字诗。”款曰“不凋”,乃太仓崔华之字。华,渔洋山人之门人。渔洋论诗绝句曰:“溪水碧于前渡日,桃花红似去年时。江南肠断何人会?只有崔郎七字诗。”即其人也。二诗本集皆不载,岂以诋诃前辈,微涉讦直,编集时自删之欤?后以赠庆大司马丹年,刘石庵参知颇疑其伪。然古人多有集外诗,终弗能明也。又杨丈汶川 讳可镜,杨忠烈公曾孙也。以拔贡官户部郎中,与先姚安公同事。 赠姚安公一小砚,背有铭曰:“自渡辽,携汝伴。草军书,恒夜半。余之心,惟汝见。”款题“芝冈铭”。盖熊公廷弼军中砚,云得之于其亲串家。又家藏一小砚,左侧有“白谷手琢”四字,当是孙公传庭所亲制。二砚大小相近,姚安公以皆前代名臣,合为一匣。后在长儿汝佶处。汝佶夭逝,二砚为婢媪所窃卖。今不可物色矣。

【翻译】

张桂岩从扬州回来时,带了一方琴形砚台赠送给我。这方砚的表面上斑驳剥落,古色黝然。在砚的右侧下方,刻有“西涯”两个篆字,看来这方砚是明代李东阳所居怀麓堂的旧物。其中以行书字体刻了一首诗,道:“如以文章论,公原胜谢刘。玉堂挥翰手,对此忆风流。”落款是“稚绳”,这是明朝高阳孙相国的字。砚左侧用小楷字刻诗一首:“草绿湘江叫子规,茶陵青史有微词。流传此砚人犹惜,应为高阳五字诗。”落款是“不凋”,“不凋”是太仓人崔华的字。崔华是渔洋山人的门人。王渔洋有一首论诗绝句:“溪水碧于前渡日,桃花红似去年时。江南肠断何人会?只有崔郎七字诗。”诗中所说的崔郎,就是指崔华。上面所引两首诗,作者的诗集都未录入,难道是因为诗中有指责前辈李东阳的含义,且语言直率,所以编辑时自己有意删掉了么?后来,我将此砚转赠大司马庆丹年,参知刘石庵很是怀疑砚上之诗属于伪作。但是古人多有集外之诗,不过,这两首诗的真伪也确实无法辨明。再有,杨汶川先生 名可镜,杨忠烈公的曾孙。以拔贡出身,任户部郎中,和姚安公同事。 曾经赠给姚安公一方小砚,砚的背面刻有铭文道:“自渡辽,携汝伴。草军书,恒夜半。余之心,惟汝见。”落款是“芝冈铭”。这是明代熊廷弼在军中用的砚,杨先生称,这方小砚是从一个亲戚那里得到的。还有,我家里也藏有一方小砚,左侧刻有“白谷手琢”四字,应该是明代孙传庭亲手制作的。两方砚大小相仿,姚安公认为它们都出自前朝名臣,所以合装在一个匣内。后来,这两方砚放在我的长子汝佶那里。汝佶不幸夭折,两方砚被丫环婆子偷去卖掉了。现今,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珍贵物件了。

【原文】

余十七岁时,自京师归应童子试,宿文安孙氏。 土语呼若巡诗,音之转也 。室庐皆新建,而土炕下钉一桃杙。上下颇碍,呼主人去之。主人颇笃实,摇手曰:“是不可去,去则怪作矣。”诘问其故,曰:“吾买隙地构此店,宿者恒夜见炕前一女子立,不言不动,亦无他害。有胆者以手引之,乃虚无所触。道士咒桃杙钉之,乃不复见。”余曰:“其下必古冢,人在上,鬼不安耳。何不掘出其骨,具棺迁葬?”主人曰:“然。”然不知其果迁否也。又辛巳春,余乞假养疴北仓,姻家赵氏请余题主,先姚安公命之往。归宿杨村,夜已深,余先就枕,仆隶秣马尚未睡。忽见彩衣女子揭帘入,甫露面,即退出。疑为趁座妓女,呼仆隶遣去,皆云外户已闭,无一人也。主人曰:“四日前,有宦家子妇宿此卒,昨移柩去。岂其回煞耶?”归告姚安公。公曰:“我童子时,读书陈氏舅家。值仆妇夜回煞,月明如昼,我独坐其室外,欲视回煞作何状,迄无见也。何尔乃有见耶?然则尔不如我多矣。”至今深愧此训也。

河豚惟天津至多,土人食之如园蔬;然亦恒有死者,不必家家皆善烹治也。姨丈惕园牛公言:有一人嗜河豚,卒中毒死。死后见梦于妻子曰:“祀我何不以河豚耶?”此真死而无悔也。又姚安公言:里有人粗温饱,后以博破家。临殁,语其子曰:“必以博具置棺中。如无鬼,与白骨同为土耳,于事何害?如有鬼,荒榛蔓草之间,非此何以消遣耶!”比大殓,佥曰:“死葬之以礼,乱命不可从也。”其子曰:“独不云事死如事生乎?

【翻译】

我十七岁时,从京城回来应试考秀才,住在文安孙氏家里。 土语呼“若巡诗”,是语音的变化。 孙家的房屋都是新建的,而土炕下却钉了个小桃木桩子。上下炕很碍事,我叫主人去掉木桩。主人非常淳朴,摇着手说:“这个去不得,去了木桩就会妖怪作祟。”盘问原因,他说:“我买了空地建了这所房子开店,住在这里的人夜里总看见一个女子站在炕前,不说不动,也没有别的妨害。有胆量的人用手拉她,却抓了个空似乎什么都没有碰到。道士念了咒在炕下钉了桃木桩子,那个女子才不再出现了。”我说:“这下边必定是古墓,人在上面,鬼不安宁。为什么不挖出骸骨,装进棺材迁葬?”主人说:“对。”但不知他真的迁葬没有。乾隆辛巳年春天,我请假在天津北仓养病,有个姓赵的亲戚请我题写灵牌,先父姚安公命我前往。我回来时宿在杨村,夜已深了,我先上了床,仆隶们喂马还没有睡。忽然看见个穿着花衣服的女子揭帘进来,刚一露面,又马上退出去了。我以为是串门走户的妓女,叫仆隶们打发她走,仆隶们说外面大门已经关了,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房主说:“四天前,有个官宦人家的儿媳妇住在这里死了,昨天才把灵柩移走。难道是她回煞?”回来后禀告姚安公,姚安公说:“我小时候,住在舅舅陈氏家读书。赶上一个仆人的妻子回煞,晚上月色明亮如同白昼,我独坐在院子里,想看回煞是什么样子,但一直没看见。怎么你就看见回煞了?可见你的见识比我差多了。”想起父亲的教训,至今仍然有愧。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