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姑妄听之二 第8节原文解释
乡间有个风俗,遇到人病危时,就偷偷从病人贴身穿着的衣服上剪下一片衣襟,点火烧掉。布灰上如果有白色像篆字与籀书文字一样的花纹,这个人的命就保不住了;如果没有这种带字迹的花纹,这个人还能活。再有,用纸一张一张接起来做人死后装殓用的东西,接缝之处不用浆糊粘,只用秤砣在捶衣服的石头上砸,砸后接缝如果连在一起,这个人就活不了,如果没有连到一起,这个人还有救。用这种办法试,十有八九都很灵验。都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莆田林生霈说:泉州有个人,忽然在灯下看见自己的影子,觉得不像自己的形状。仔细再看,那个影子四面转动或左右摇摆,虽然一一都与自己的形体相应,但是影子的头却有斗那么大,头发蓬乱,好像用羽毛扎的仪仗,手脚都弯曲得像鸟的爪子,看上去简直像一个奇形怪状的鬼。他大声叫妻子来看,妻子看到的也是这样。从此每天晚上影子都是这个形状,不明白是什么回事,他惊慌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邻居有个教书先生听说后道:“妖物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都是由人们本身的原因产生的。你莫非有什么险恶的念头,才招致罗刹鬼受到感召而现形了吧?”这个人很吃惊地承认说:“确实和某某有旧仇,想杀了他满门,叫他断子绝孙,然后我去投靠鸭母。
【原文】
康熙末,台湾逆寇朱一贵结党煽乱。一贵以养鸭为业,闽人皆呼为鸭母云。今变怪如是,毋乃神果警我乎?且辍是谋,观子言验否。”是夕鬼影即不见。此真一念转移,立分祸福矣。
丁御史芷谿言:曩在天津,遇上元,有少年观灯夜归,遇少妇甚妍丽,徘徊岐路,若有所待,衣香髻影,楚楚动人。初以为失侣之游女,挑与语,不答;问姓氏里居,亦不答。乃疑为幽期密约迟所欢而未至者,计可以挟制留也,邀至家少憩。坚不肯。强迫之同归。柏酒粉团,时犹未彻,遂使杂坐妻妹间,联袂共饮。初甚 觍,既而渐相调谑,媚态横生,与其妻妹互劝酬。少年狂喜,稍露留宿之意,则微笑曰:“缘蒙不弃,故暂借君家一卸妆。恐火伴相待,不能久住。”起解衣饰卷束之,长揖径行,乃社会中拉花者也。 秧歌队中作女妆者,俗谓之拉花。 少年愤恚,追至门外,欲与斗。邻里聚问,有亲见其强邀者,不能责以夜入人家;有亲见其唱歌者,不能责以改妆戏妇女,竟哄笑而散。此真侮人反自侮矣。
老仆卢泰言:其舅氏某,月夜坐院中枣树下,见邻女在墙上露半身,向之索枣。扑数十枚与之。女言今日始归宁,兄嫂皆往守瓜,父母已睡。因以手指墙下梯,斜盼而去。其舅会意,蹑梯而登。料女甫下,必有几凳在墙内,伸足试踏,乃踏空堕溷中。
【翻译】
康熙末年,台湾有逆寇朱一贵聚众造反。朱一贵曾经以养鸭为生,所以福建人都称他为鸭母。 现在妖怪这样显现,莫不是神在警告我?暂且绝了这个恶念,看你说的灵不灵。”当天晚上,鬼影就不见了。这真是一个念头的转变就可以决定是祸还是福了。
丁芷谿御史说:从前在天津时,正逢上元节,有个年轻人晚上观灯后回家,遇到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在岔路口徘徊,好像在等什么人,她的衣服发出幽香,头上的发髻高耸,在夜幕中影影绰绰,更显得楚楚动人。年轻人开始以为她是跟伙伴走散了的观灯女子,故意与她搭话,她不回答;问她姓什么住在哪里,她也不说。于是年轻人猜疑她是与人私下里约会,相好的没有到,觉得可以用这一点要挟她,让她留下来,就邀请她到自己家稍微休息一下。女子坚决不肯。年轻人强逼着她与自己一道回家。家里过节的宴席还没散,于是让她夹坐在自己的妻子和妹妹中间,一起饮酒。她开始还很腼腆,过了一会儿就互相开起玩笑来,只见她美目顾盼,仪态万方,与妻子妹妹互相劝酒。年轻人高兴坏了,稍稍吐露出想留她住下的意思,她却微笑着说:“因为你盛情邀请,所以我暂时借你家卸一下妆。怕伙伴们在等,我不能久留了。”她站起来解开外衣,和首饰卷在一起,作了一个长揖就往外走,原来是乡里演社戏团队里的拉花。 秧歌队里装女子的男人,俗称为“拉花”。 年轻人怒气冲天,追到门外想打架。邻居们一起聚拢来询问事情原委,有人亲眼看到是年轻人强逼他来的,所以不能说他夜晚私闯人家;有人又亲眼见到他唱歌,所以也不能责怪他改扮妆束调戏妇女,最后众人哄笑而散。这真是本来想侮辱人,反而侮辱了自己。
我家的老仆人卢泰说:他有个堂舅,月明之夜坐在院子里枣树下,见邻居的女儿从院墙上探出半截身子,伸出手向他要枣吃。堂舅打了几十个枣子给了她。邻女称今天刚回到娘家来,兄嫂到地里看瓜去了,父母也已经睡下。说完,用手指了指墙下的梯子,递了个眼色离开了。堂舅会意,蹬着梯子爬上了墙头。他估计邻女刚刚下去,墙那边肯定会有板凳之类的,就伸脚去踩,结果一脚踩空,掉进了粪坑。
【原文】
女父兄闻声趋视,大受箠楚。众为哀恳乃免。然邻女是日实未归,方知为魅所戏也。前所记骑牛妇,尚农家子先挑之;此则无因而至,可云无妄之灾。然使招之不往,魅亦何施其技?仍谓之自取可矣。
李芍亭言:有友尝避暑一僧寺,禅室甚洁,而以板窒其后窗。友置榻其下。一夕,月明,枕旁有隙如指顶,似透微光。疑后为僧密室,穴纸觇之,乃一空园,为厝棺之所。意其间必有鬼,因侧卧枕上,以一目就窥。夜半,果有黑影,仿佛如人,来往树下。谛视粗能别男女,但眉目不了了。以耳就隙窃听,终不闻语声。厝棺约数十,然所见鬼少仅三五,多不过十馀。或久而渐散,或已入转轮欤?如是者月馀,不以告人,鬼亦竟未觉。一夕,见二鬼媟狎于树后,距窗下才七八尺,冶荡之态,更甚于人。不觉失声笑,乃阒然灭迹。次夜再窥,不见一鬼矣。越数日,寒热大作,疑鬼为祟,乃徙居他寺。
变幻如鬼,不免于意想之外,使人得见其阴私。十目十手,殆非虚语。然智出鬼上,而卒不免为鬼驱。察见渊鱼者不祥,又是之谓矣。
大学士温公镇乌鲁木齐日,军屯报遣犯王某逃,缉捕无迹。久而微闻其本与一吴某皆闽人,同押解至哈密辟展间,王某道死。监送台军不通闽语,不能别孰吴孰王。吴某因言死者为吴,而自冒王某之名,来至配所数月,伺隙潜遁。官府据哈密文牒,缉王不缉吴,故吴幸跳免。然事无左证,疑不能明,竟无从究诘。
【翻译】
邻女的父亲和哥哥听到声音,忽忙跑出来观看,他挨了一顿痛打。幸亏众人为他求情才算完。但是那天邻女根本没有回娘家,他这才知道是被鬼魅捉弄了。前面我曾经记录过一个骑牛女子的故事,那个农家子先去挑逗人家,才遭到戏弄;而这位堂舅并没有先去招惹谁,却也遭到戏弄,真可以说是飞来横祸啊。然而,假如人家招唤他,他也不动心,鬼魅怎么实施诡计呢?所以,还是说他咎由自取了。
李芍亭说:有个朋友曾经在和尚庙里避暑,禅室很清洁,却用木板把后窗挡住了。朋友把床放在窗下。一天晚上,月光明亮,他枕旁的木板有个指尖大小的洞,好像透出一点儿光亮。他以为后面是和尚的密室,就把板上糊的纸抠了个洞偷看,外面是一处空园,是放置棺椁的地方。他估计园子里肯定有鬼,就侧卧在枕头上,用一只眼朝外窥视。半夜时分,果然有黑影,好像是人,在树下来来往往。他仔细辨认,大略能分出男女,但是看不清眉眼。把耳朵贴在小洞上细听,怎么也听不到说话声。园里停放着几十具棺材,可是见到的鬼只有三五个,至多不过十几个。也许是时间长了鬼渐渐消散了,或者已经投生去了?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他没有跟别人讲过这种事,鬼也没有查觉有人偷看。一天晚上,他看见两个鬼在树下亲热,离窗下只有七八尺远,淫荡的姿态,比人还下流。他不觉失声笑了出来,鬼转瞬间消失了。第二天夜里他再偷看,一个鬼也看不见了。过了几天,他大发起寒热病来,他怀疑是鬼作祟,就搬到别的寺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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