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槐西杂志二 第11节原文解释
【翻译】
由此我想起丁卯年科举同年的一位某御史,曾经问他宠爱的一个戏子说:“你们演戏的同行很多,只有你的演技特别高,为什么呢?”那个戏子说:“我们男人扮演女人,必须要将心思也变成女人的心思,然后才会有温柔的感情、娇媚的姿态,让看戏的人见了销魂。假如演戏时还存有一丝男子的心思,就必然有一丝不像女子的地方,这样怎么能赢得观众对善貌多情女子的那种喜爱呢?说到登场演剧,演贞洁的女子就要端正心思,即使在嬉笑的时候也不能失去内在的贞洁;演淫荡女子的时候就要心思放荡,虽然端庄而坐的时候也不要掩盖那种淫荡的情态;演身份高贵的女子时也要使内心尊贵沉稳,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也要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演身份卑贱的女子就要收敛压抑内心,心思谨慎畏惧,即使穿着高贵华丽的服装也总显示出卑贱的神态;演贤惠的女子要使内心温柔婉顺,即使在发怒时也不会又窘又急变脸大骂;演性格蛮横凶暴的女子要使其内心乖戾凶恶,即使在理屈词穷的时候也专一无理取闹。其他喜怒哀乐、恩怨爱憎等各种感情,都要设身处地一一体会,在内心不以为是在演戏而是真实的生活,观众看起来也就当作真的一样了。别的演员在演女子的行为时不能保持女子心态,做女子的种种姿态时不能有女子的种种心思,这就是所以只有我能够胜过众人的原因。”李玉典说:“这番话虽然粗俗不堪,不值得称道,但是包含的道理却很精辟。演戏是小事,却可以用来比喻重大事件。心思不在某件事情而能使某事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专心在某件事情却不能使某事登峰造极,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专心用在某种技艺上,这种技艺必然精巧;专心做某项工作,某项工作必定完成得很好。小到宜僚弄丸、轮扁斫木造车轮,大到皋陶、夔、后稷、契等人之治理国家,道理都是一样的罢了。这与狐精的炼气、炼心之说,可以相互印证。”
【原文】
石洲又言:一书生家有园亭,夜雨独坐。忽一女子搴帘入,自云家在墙外,窥宋已久,今冒雨相就。书生曰:“雨猛如是,尔衣履不濡,何也?”女词穷,自承为狐。问:“此间少年多矣,何独就我?”曰:“前缘。”问:“此缘谁所记载?谁所管领?又谁以告尔?尔前生何人?我前生何人?其结缘以何事?在何代何年?请道其详。”狐仓卒不能对,嗫嚅久之,曰:“子千百日不坐此,今适坐此;我见千百人不相悦,独见君相悦。其为前缘审矣,请勿拒。”书生曰:“有前缘者必相悦。吾方坐此,尔适自来,而吾漠然心不动,则无缘审矣,请勿留!”女趑趄间,闻窗外呼曰:“婢子不解事,何必定觅此木强人!”女子举袖一挥,灭灯而去。或云是汤文正公少年事。余谓狐魅岂敢近汤公,当是曾有此事,附会于公耳。
乌鲁木齐多野牛,似常牛而高大,千百为群,角利如矛矟。其行以强壮者居前,弱小者居后。自前击之,则驰突奋触,铳炮不能御,虽百练健卒,不能成列合围也;自后掠之,则绝不反顾。中推一最巨者,如蜂之有王,随之行止。尝有一为首者,失足落深涧,群牛俱随之投入,重叠殪焉。又有野骡野马,亦作队行,而不似野牛之悍暴,见人辄奔。其状真骡真马也,惟被以鞍勒,则伏不能起。然时有背带鞍花者,鞍所磨伤之处,创愈则毛作白色,谓之鞍花。 又有蹄嵌踣铁者,或曰山神之所乘,莫测其故。久而知为家畜骡马逸入山中,久而化为野物,与之同群耳。骡肉肥脆可食,马则未见食之者。
【翻译】
郭石洲又说:一个书生家中有座花园,园中有一座亭子。一个下雨的夜晚,他一个人独坐,忽然一个女子掀帘子进来,说自己就住在园墙外,就像登徒子偷看宋玉一样对书生爱慕已久,现在冒雨前来相会。书生说:“暴雨下得这么急,你的衣服鞋子都没有湿,这是为什么?”女子无话可说,只好承认自己是狐女。书生问:“这一带年轻人很多,你为什么偏偏来和我相会?”狐女回答:“因为我们俩前世有缘。”书生问:“这缘分是由谁记载下来的?由谁来掌管?又是谁把这缘分告诉了你?你前世是什么人?我前世又是什么人?我们又因为什么结下了缘分?这缘分又结在哪一朝代、哪个年份?请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狐女仓促回答不上来,吭哧了半天才说:“你长年累月也不到这里来,恰巧今天来到这里坐着;我见过成百上千的男人,都不喜欢,唯独见到您才有了爱慕之心。这就是缘分所定,这不是很清楚了么,请您别再拒绝了。”书生说:“既然前世有缘,我就该喜欢你。可我刚才坐在这里,你从外面进来,可我的心漠然,一点儿不为你所动。可见我们俩没有缘分,这也是很清楚的,你不能留在这儿!”正当狐女进退两难的时候,只听窗外喊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样不懂事,何必非得找这种榆木疙瘩一样的男人!”狐女举起衣袖一挥,扇灭油灯离开了。有人说,这是汤文正公年轻时候的事。我认为,狐怪们怎么敢靠近汤公,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事,附会到汤公身上罢了。
乌鲁木齐的野牛很多,像普通的牛,但身形高大,成百上千聚集成群,牛角锋利如同长矛。野牛群行动时,强壮的牛在前面领头,瘦弱年幼的跟在后边。假如在前边向牛群攻击,野牛们就会狂奔冲撞,就连枪炮也抵挡不住,即使身经百战的强健兵卒也不能包围它们;假如在牛群后面袭击,野牛群就狂奔而去绝不回头。野牛群中有一头个头最大的,就像蜜蜂有蜂王一样,牛群都跟随着它或行或止。曾有一头为首的野牛,失足跌进了深渊,群牛也都随着它一个个跳了下去,重重叠叠地摔死在一起。乌鲁木齐还有野骡子和野马,也是成群结队地行动,却不像野牛那样凶猛暴躁,见到人就逃跑。它们的样子和家养的骡马一样,只是给它们带上鞍子或拴上缰绳时,它们就趴在地下不起来了。然而,也时常能见到背上有鞍花的骡马,马鞍磨伤的地方,伤好之后皮毛变成白色,叫做鞍花。 也有蹄子上镶有铁掌的骡马,有人说那是山神骑过的,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间长了,人们才知道,那是家养的骡马逃进了深山,久而久之就变成野生畜类,和野骡子野马结成一群。骡肉又肥又脆,可以吃,但是没看到有人吃马肉的。
【原文】
又有野羊,《汉书·西域传》所谓羱羊也,食之与常羊无异。又有野猪,猛鸷亚于野牛,毛革至坚,枪矢弗能入。其牙铦于利刃,马足触之皆中断。吉木萨山中有老猪,其巨如牛,人近之辄被伤。常率其族数百,夜出暴禾稼。参领额尔赫图牵七犬入山猎,猝与遇,七犬立为所啖,复厉齿向人。鞭马狂奔,乃免。余拟植木为栅,伏巨炮其中,伺其出击之。或曰:“傥击不中,则其牙拔栅如拉朽,栅中人危矣。”余乃止。又有野驼,止一峰,脔之极肥美。杜甫《丽人行》所谓“紫驼之峰出翠釜”,当即指此。今人以双峰之驼为八珍之一,失其实矣。
景城之北,有横冈坡陀,形家谓余家祖茔之来龙。其地属姜氏。明末,姜氏妒余族之盛,建真武祠于上,以厌胜之。崇祯壬午,兵燹,余家不绝如线。后祠渐圮,余族乃渐振,祠圮尽而复盛焉。其地今鬻于从侄信夫。时乡中故老已稀,不知旧事,误建土神祠于上,又稍稍不靖。余知之,急属信夫迁去,始安。
【翻译】
又有野羊,就是《汉书·西域传》里说的羱羊,吃起来和平常的羊没有什么不同。又有野猪,凶猛程度仅次于野牛,猪皮很坚韧,枪击箭射都打不穿。野猪的牙齿比快刀还要锋利,马脚被它咬住,也会折断。吉木萨山里有只老野猪,像牛那样大,人靠近就会被咬伤。老野猪常常夜间带着几百头野猪出来,疯狂践踏庄稼。参领额尔赫图带上七只猎犬进山打猎,突然碰上老野猪,七只猎犬马上就给它咬死了,又呲着獠牙冲过来咬人。参领快马加鞭逃走,才避免了伤亡。我想把大木头打进土里作栅栏,埋伏下大炮,等老野猪出来时,用炮轰它。有人说:“假如炮击不中,老野猪用牙齿拔栅栏就像拔烂木头似的,栅栏里的人就危险了。”我才放弃了这种想法。又有野骆驼,只有单峰,切碎煮来吃,味道十分肥美。杜甫的《丽人行》里所说“紫驼之峰出翠釜”,应该是指这种食物。现在有人认为双峰驼的驼峰是八珍之一,就不符合实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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