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曰:“射者非前期而中谓之善射,天下皆羿也,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尧也,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或者若鲁遽者邪?其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鲁遽曰:‘是直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乎为之调瑟,废一于堂,废一于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惠子曰∶“今乎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庄子曰:“齐人蹢子于宋者,其命阍也不以完;其求銒钟也以束缚;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类矣!夫楚人寄而銒阍者;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原文解释
庄子曰:“射者非前期〔1〕而中谓之善射,天下皆羿也〔2〕,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天下非有公是〔3〕也,而各是其所是〔4〕,天下皆尧也,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5〕四,与夫子为五,果孰〔6〕是邪?或者若鲁遽〔7〕者邪?其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8〕鼎而夏造冰矣!’鲁遽曰:‘是直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为之调瑟,废一于堂,废一于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惠子曰:“今夫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9〕以辞,相镇〔10〕以声,而未始吾非〔11〕也,则奚若〔12〕矣?”庄子曰:“齐#-666aa;蹢〔13〕子于宋者,其命阍也不以完〔14〕;其求钘钟〔15〕也以束缚;其求唐子〔16〕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类〔17〕矣!夫楚#-666aa;寄〔18〕而蹢阍者,夜半于无#-666aa;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19〕而足以造于怨也。”
【注释】
〔1〕前期:预定目标。
〔2〕羿:人名,即后羿,也作夷羿,是著名的射手。
〔3〕公是:#-666cc;同认可的是非标准。
〔4〕各是其所是:各人肯定自己所认为是对的。
〔5〕秉:公孙龙的字。
〔6〕孰:谁。
〔7〕鲁遽:人名,周初人。
〔8〕爨:烧。
〔9〕相拂:相互指责。相互反驳。拂,违戾。
〔10〕镇:压。
〔11〕吾非:非吾,非难我。
〔12〕奚若:怎么样,如何。
〔13〕蹢(zhí):通“摘”,投,放。一说通“谪”,责。子:儿子。宋:宋国。
〔14〕命:命令,任命。阍(hūn):看守大门的人。不以完:不使他完其管钥。
〔15〕钘:音刑。似小钟而长颈。
〔16〕唐子:失亡之子,丢掉的儿子。域:借为阈,门限之内。
〔17〕遗类:遗失伦类,违反一般的道理。
〔18〕寄:寄居。
〔19〕岑(cén):岸。
【翻译】
庄子说:“射箭的#-666aa;不按预定的目标而射中,把他称为善射,天下的#-666aa;就都是后羿了,可以这样说吗?”惠施说:“可以。”庄子说:“天下没有#-666cc;同认可的标准,而各自以为自己的正确,天下的#-666aa;就都是尧了,可以这样说吗?”惠施说:“可以。”庄子说:“那么儒、墨、杨、公孙龙四家,和先生为五家,究竟谁正确呢?或者像鲁遽那样吗?他的弟子说:‘我学到了先生的道理,我能冬天烧鼎而夏天造冰。’鲁遽说:‘这是用阳气召阳气,用阴气召阴气,不是我所说的道理。我把我的道理给你看看。’于是给他们调试瑟弦,置一把在堂上,置一把在室内,弹奏宫宫音动,弹奏角角音也动,音律相同。如要改调一弦,五音不#-666ff;,弹奏它,二十五根琴弦都动,在声调上没有差别,只是以音为主而已。你们都像这样吗?”惠施说:“现在儒、墨、杨、公孙龙,正在和我辩论,用言语相互指责,用声音相互压制,而未必是我的错误,怎么能和他们相像呢?”庄子说:“齐国人把他的儿子放在宋国,让他像残废者一样守大门,他有个小钟却包起来,寻找亡失的小孩却不出门限之内,这与各家争论有所类似!楚国有个寄居别人家而怒则看门的人,在半夜无人的时候与船夫争斗,船还没有靠岸却已造成怨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