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十八 原文及注释 第3节
征西将军庾亮欲开复中原,表桓宣为都督沔北前锋诸军事、司州刺史,镇襄阳;又表其弟临川太守怿为监梁、雍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镇魏兴
;西阳太守翼为南蛮校尉,领南郡太守,镇江陵;皆假节。又请解豫州,以授征虏将军毛宝。诏以宝监扬州之江西诸军事、豫州刺史,与西阳太守樊峻帅精兵万人戍邾城。以建威将军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入沔中。称将二百人下见亮,亮素恶称轻狡,数称前后罪恶,收而斩之。后以魏兴险远,命庾怿徙屯半洲;更以武昌太守陈嚣为梁州刺史,趣汉中。遣参军李松攻汉巴郡、江阳。夏四月,执汉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送建康。汉主寿以李奕为镇东将军,代闳守巴郡。
庾亮上疏言:“蜀甚弱而胡尚强,欲帅大众十万移镇石城,遣诸军罗布江、沔为伐赵之规。”帝下其议。丞相导请许之,太尉鉴议,以为:“资用未备,不可大举。”
太常蔡谟议,以为:“时有否泰,道有屈伸,苟不计强弱而轻动,则亡不终日,何功之有!为今之计,莫若养威以俟时。时之可否系胡之强弱,胡之强弱系石虎之能否。自石勒举事,虎常为爪牙,百战百胜,遂定中原,所据之地,同于魏世。勒死之后,虎挟嗣君,诛将相。内难既平,翦削外寇,一举而拔金墉,再战而擒石生,诛石聪如拾遗,取郭权如振槁,四境之内,不失尺土。以是观之,虎为能乎,将不能也?论者以胡前攻襄阳不能拔,谓之无能为。夫百战百胜之强而以不拔一城为劣,譬如射者百发百中而一失,可以谓之拙乎?
“且石遇,偏师也,桓平北
,边将也,所争者疆场之士,利则进,否则退,非所急也。今征西以重镇名贤,自将大军欲席卷河南,虎必自帅一国之众来决胜负,岂得以襄阳为比哉!今征西欲与之战,何如石生?若欲城守,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苏峻?凡此数者,宜详校之。
“石生猛将,关中精兵,征西之战殆不能胜也。又当是时,洛阳、关中皆举兵击虎,今此三镇反为其用。方之于前,倍半之势也。石生不能敌其半,而征西欲当其倍,愚所疑也。苏峻之强不及石虎,沔水之险不及大江;大江不能御苏峻,而欲以沔水御石虎,又所疑也。昔祖士稚在谯,佃于城北界,胡来攻,豫置军屯以御其外。谷将熟,胡果至,丁夫战于外,老弱获于内,多持炬火,急则烧谷而走。如此数年,竟不得其利。当是时,胡唯据河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以御其四,又所疑也。
“然此但论征西既至之后耳,尚未论道路之虑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高,鱼贯溯流,首尾百里。若胡无宋襄
之义,及我未阵而击之,将若之何?今王土与胡,水陆异势,便习不同;胡若送死,则敌之有余,若弃江远进,以我所短击彼所长,惧非庙胜之算。”
朝议多与谟同,乃诏亮不听移镇。
燕前军师慕容评、广威将军慕容军、折冲将军慕舆根、荡寇将军慕舆埿袭赵辽西,俘获千余家而去。赵镇远将军石成、积弩将军呼延晃、建威将军张支等追之,评等与战,斩晃、支首。
段辽谋反于燕,燕人杀辽及其党与数十人,送辽首于赵。
五月,代王什翼犍会诸大人于参合陂,议都灅源川。其母王氏曰:“吾自先世以来,以迁徙为业。今国家多难,若城郭而居,一旦寇来,无所避之。”乃止。
代人谓他国之民来附者皆为乌桓,什翼犍分之为二部,各置大人以监之。弟孤监其北,子寔君监其南。
什翼犍求昏于燕,燕王皝以其妹妻之。
秋七月,赵王虎以太子宣为大单于,建天子旌旗。
庚申,始兴文献公王导薨,丧葬之礼视汉博陆侯
及安平献王故事,参用天子之礼。
导简素寡欲,善因事就功,虽无日用之益而岁计有余。辅相三世
,仓无储谷,衣不重帛。初,导与庾亮共荐丹杨尹何充于帝,请以为己副,且曰:“臣死之日,愿引充内侍,则社稷无虞矣。”由是加吏部尚书。及导薨,征庾亮为丞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亮固辞。辛酉,以充为护军将军,亮弟会稽内史冰为中书监、扬州刺史,参录尚书事。
冰既当重任,经纶时务,不舍昼夜,宾礼朝贤,升擢后进,由是朝野翕然称之,以为贤相。初,王导辅政,每从宽恕;冰颇任威刑,丹杨尹殷融谏之,冰曰:“前相之贤,犹不堪其弘,况如吾者哉!”范汪谓冰曰:“顷天文错度,足下宜尽消御之道。”冰曰:“玄象岂吾所测,正当勤尽人事耳。”又隐实户口,料出无名万余人,以充军实。冰好为纠察,近于繁细,后益矫违,复存宽纵。疏密自由,律令无用矣。
八月壬午,复改丞相为司徒。
南昌文成公郗鉴疾笃,以府事付长史刘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统错杂,率多北人,或逼迁徙,或是新附,百姓怀土,皆有归本之心。臣宣国恩,示以好恶,处与田宅,渐得少安。闻臣疾笃,众情骇动,若当北渡,必启寇心。太常臣谟,平简贞正,素望所归,谓可以为都督、徐州刺史。”诏以蔡谟为太尉军司,加侍中。辛酉,鉴薨,即以谟为征北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假节。
时左卫将军陈光请伐赵,诏遣光攻寿阳。谟上疏曰:“寿阳城小而固。自寿阳至琅邪,城壁相望,一城见攻,众城必救。又,王师在路五十余日,前驱未至,声息久闻,贼之邮驿,一日千里,河北之骑,足以来赴。夫以白起、韩信、项籍之勇,犹发梁焚舟,背水而阵。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对坚敌,顾临归路,此兵法之所诫。若进攻未拔,胡骑卒至,惧桓子
不知所为而舟中之指可掬也。今光所将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无战。而顿之坚城之下,以国之爪士击寇之下邑,得之则利薄而不足损敌,失之则害重而足以益寇,惧非策之长者也。”乃止。
初,陶侃在武昌,议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分兵戍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引将佐语之曰:“我所以设险而御寇者,正以长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晋人贪利,夷不堪命,必引虏入寇,此乃致祸之由,非以御寇也。且吴时戍此城,用三万兵,今纵有兵守,亦无益于江南;若羯虏有可乘之会,此又非所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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