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第2节
〖甜水令〗俺这里春夏秋冬,林泉兴味,四时皆可。常则是日夜宿山阿 [山阿:山中曲处,古代寺观多建筑于此。] ,有人相问,静里工夫,炼形打坐 [炼形打坐:道士们用静坐默思来修炼自己的形体和意志。] ,笑指那落叶辞柯 [落叶辞柯:落叶从树枝上掉下来。柯,树枝。] 。
〖折桂令〗想当初向清明日共饮金波 [金波:指酒。] ,张孔目家世坟茔,须不是风月鸣珂 [风月鸣珂(kē科):指男女玩乐的地方。古时贵族骑马,在马上悬玉板叫“珂”。马一走起来,珂碰撞出响声叫“鸣珂”。这些人骑着马,经常到妓院去,唐时长安妓女聚居的地方就叫“鸣珂曲”。] 。他将俺儿女夫妻,直认做了云雨巫娥 [云雨巫娥:借用巫山神女故事,见宋玉《高唐赋序》。此处代指妓女。] 。俺自撇下家缘过活,再无心段匹绫罗。你休只管信口开合,絮絮聒聒 [絮絮聒(guō郭)聒:絮絮叨叨,话语多的样子。] 。俺张孔目怎还肯缘木求鱼 [缘木求鱼:爬到树上去捉鱼,比喻白费力气。] ,鲁斋郎他可敢暴虎冯河 [暴虎冯(píng平)河:比喻有勇无谋,冒险行事,这里指肆无忌惮,胡作非为。暴虎,赤手空拳打老虎。冯河,不用船只去渡河。] 。
〖雁儿落〗鲁斋郎忒太过, (带云) 他道:“张珪,将你媳妇,则明日五更送将来,我要。” (唱) 不是张孔目从来懦。他在那云阳市 [云阳市:指刑场。] 剑下分,我去那华山顶峰头卧。
(云) 我则道他一世儿荣华富贵,可怎生被包待制斩了,人皆欢悦。 (唱)
〖得胜令〗今日个天理竟如何?黎庶尽讴歌。再不言宋天子英明甚,只说他包龙图智慧多。鲁斋郎哥哥,自惹下亡身祸;我舍了个娇娥,早先寻安乐窝 [安乐窝:宋邵雍隐居苏门山中,自名所住的地方为“安乐窝”。此指逍遥自在的住所。] 。
(云) 今日我去云台观散心咱。 (贴旦云) 李四,你看那道人,好似你姐夫,你试唤他一声咱! (李四叫科,云) 张孔目! (正末回头科,云) 是谁叫张孔目? (做见科,云) 兀的不是我浑家李氏? (贴旦云) 你怎生撇了我出了家?劝你还俗罢! (正末诗云) 你待散时我不散,悲悲切切男儿汉;从前经过旧恩情,要我还俗呵,有如曹司翻旧案 [曹司翻旧案:意为不可能的事。曹司,办案官员。] 。 (众云) 你还了俗罢! (正末云) 我修行到这个地步,如何肯再还俗! (众拜科)(正末唱)
〖川拨棹〗不索你闹镬铎 [镬铎(huò duó获夺):闹嚷嚷的嘈杂声音。镬是无足的鼎,铎是乐器,二者都是金属制品。] ,磕着头礼拜我。 (李四云) 姐夫,今日咱两家夫妇儿女都完聚了,你可怎生舍的出家去?你依着我,只是还了俗者! (正末唱) 谁听你语话喧聒,嚷似蜂窝,甜似蜜钵!我若是还了俗,可未可!
(贴旦云) 孔目,平素你是受用的人,你为何出家?你怎生受得那苦? (正末唱)
〖七弟兄〗你那里问我为何受寂寞,我得过时且自随缘过,得合时且把眼来合,得卧时侧身和衣卧。
〖梅花酒〗不是我自间阔 [间阔:远远离开。] ,趁浪逐波,落落拓拓 [落落拓拓:性情放浪,不拘小节。] ,大笑呵呵。夫共妻、任摘离,儿和女、且随他,我这里自磨陀 [磨陀: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饮香醪 [香醪(láo劳):醇厚的香酒。] ,醉颜酡 [酡(tuó驮):饮酒脸红貌。] ,拚沉睡在松萝 [松萝:指山间林下。松,松树。萝,爬蔓的植物。] 。
〖收江南〗呀!抵多少南华庄子鼓盆歌 [南华庄子鼓盆歌:战国时庄周所著书名《庄子》,唐代称为《南华经》,书中说“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 。乌飞兔走疾如梭 [乌飞兔走疾如梭:谓光阴很快。乌指太阳,传说太阳中有三足金乌。兔指月亮,传说月亮中有玉兔。] ,猛回头青鬓早皤皤 [青鬓早皤皤:黑色的头发早已变白了。皤皤,头发白的样子。] 。任傍人劝我,我是个梦醒人,怎好又着他魔?
(包待制冲上,云) 事不关心,关心者乱。老夫包拯,来到这云台观,见一簇人闹,不知为甚么? (李四云) 爷爷,小的是许州人银匠李四。俺姐姐被鲁斋郎强夺为妻,幸得爷爷智斩鲁斋郎,如今俺姐姐回家来了。争奈姐夫张珪出了家,不肯认他,因此小的每和他儿女,在此相劝,只望爷爷做主咱! (包待制云) 兀那张珪,你为何不认他? (正末云) 我因一双儿女,不知所在,已是出家多年了,认他做甚么! (包待制云) 张珪,你那儿女和李四的儿女,都在跟前,这十五年间,我都抬举的成人长大,都应过举,得了官也。如今将李四的女儿,与张珪的孩儿为妻;张珪的女儿,与李四的孩儿为妻:你两家做个割不断的亲眷。张珪,你快还了俗者! (词云) 则为鲁斋郎苦害生民,夺妻女不顾人伦,被老夫设智斩首,方表得王法无亲 [无亲:不分亲疏。] 。你两家夫妻重会,把儿女各配为婚。今日个依然完聚,一齐的仰荷天恩 [仰荷天恩:承受皇帝的恩德。仰,尊崇的意思。] 。 (正末同众拜谢科,唱)
〖收尾〗多谢你大恩人救了咱全家祸,抬举的孩儿每双双长大,莫说他做亲的得成就好姻缘,便是俺还俗的也不误了正结果 [正结果:佛教谓修行有了好的结果为成正果,这里指张珪还俗,合家团圆。] 。
题目 三不知 [三不知:这里指意料不到,突然。] 同会云台观
正名 包待制智斩鲁斋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