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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钟离宋寒列传 原文 第3节

时诏赐降胡子缣,尚书案事,误以十为百。帝见司农上簿,大怒,召郎将笞之。意因入叩头曰:“过误之失,常人所容。若以懈慢为愆,则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轻,咎皆在臣,臣当先坐。”乃解衣就格。格,拘埶也。帝意解,使复冠而贳郎。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隐犹私也。故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拽。尝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郎出!”崧曰:“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曲礼》之文也。穆穆,美也。煌煌,盛也。未闻人君自起撞郎。”帝赦之。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唯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会连有变异,意复上疏曰:“伏惟陛下躬行孝道,修明经术,郊祀天地,畏敬鬼神,忧恤黎元,劳心不怠。而天气未和,日月不明,《易通卦验》曰:“愚智同位,则日月无光。”水泉涌溢,寒暑违节者,咎在群臣不能宣化理职,而以苛刻为俗。吏杀良人,继踵不绝。百官无相亲之心,吏人无雍雍之志。《尔雅》曰:“雍雍,和也。”至于骨肉相残,毒害弥深,感逆和气,以致天灾。百姓可以德胜,难以力服。先王要道,民用和睦,故能致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鹿鸣》之诗必言宴乐者,《鹿鸣》,《诗·小雅》,宴群臣也。其诗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以人神之心洽,然后天气和也。愿陛下垂圣德,揆万机,诏有司,慎人命,缓刑罚,顺时气,以调阴阳,垂之无极。”帝虽不能用,然知其至诚。亦以此故不得久留,出为鲁相。意别传曰:“意为鲁相,到官,出私钱万三千文,付户曹孔欣修夫子车,身入庙,拭几席剑履。男子张伯除堂下草,土中得玉璧七枚,伯怀其一,以六枚白意。意令主簿安置几前。孔子教授堂下床首有悬瓮,意召孔欣问:‘此何瓮也?’对曰:‘夫子瓮也,背有丹书,人莫敢发也。’意曰:‘夫子圣人,所以遗瓮,欲以悬示后贤。’因发之,中得素书,文曰‘后世修吾书,董仲舒。护吾车,拭吾履,发吾笥,会稽钟离意。璧有七,张伯藏其一。’意即召问伯,果服焉。”后德阳殿成,《汉宫殿》名曰北宫中有德阳殿。百官大会。帝思意言,谓公卿曰:“钟离尚书若在,此殿不立。”

意视事五年,以爱利为化,《东观记》曰:“意在堂邑,为政爱利,轻刑慎罚,抚循百姓如赤子。初到县,市无屋,意出奉钱帅人作屋。人赍茅竹或持材木,争起趋作,浃日而成。功作既毕,为解土,祝曰:‘兴功役者令,百姓无事。如有祸祟,令自当之。’人皆大悦。”人多殷富。以久病卒官。遗言上书陈升平之世,难以急化,宜少宽假。帝感伤其意,下诏嗟叹,赐钱二十万。

药崧者,河内人,天性朴忠。家贫为郎,常独直台上,无被,枕杫,杫音思渍反,谓俎几也。《方言》云:“蜀、汉之郊曰杫。”食糟糠。帝每夜入台,辄见崧,问其故,甚嘉之,自此诏太官赐尚书以下朝夕餐,给帷被皂袍,及侍史二人。蔡质《汉官仪》曰“尚书郎入直台中,官供新青缣白绫被,或锦被,昼夜更宿,帷帐画,通中枕,卧旃蓐,冬夏随时改易。太官供食,五日一美食,下天子一等。尚书郎伯使一人,女侍史二人,皆选端正者。伯使从至止车门还,女侍吏洁被服,执香炉烧熏,从入台中,给使护衣服”也。崧官至南阳太守。

宋均字叔庠,南阳安众人也。父伯,建武初为五官中郎将。均以父任为郎,时年十五,好经书,每休沐日,辄受业博士,通《诗·礼》,善论难。至二十余,调补辰阳长。辰阳,今辰州辰溪县。其俗少学者而信巫鬼,均为立学校,禁绝淫祀,人皆安之。以祖母丧去官,客授颍川。

后为谒者。会武陵蛮反,围武威将军刘尚,诏使均乘传发江夏奔命三千人往救之。《前书音义》曰“擢选精勇,闻命奔走,谓之奔命”也。既至而尚已没。会伏波将军马援至,诏因令均监军,与诸将俱进,贼拒厄不得前。及马援卒于师,军士多温湿疾病,死者太半。均虑军遂不反,乃与诸将议曰:“今道远士病,不可以战,欲权承制降之何如?”诸将皆伏地莫敢应。均曰:“夫忠臣出竟,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公羊传》曰“聘礼,大夫受命不受辞,出境有以安社稷全国家者,则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蛮夷震怖,即共斩其大帅而降,于是入贼营,散其众,遣归本郡,为置长吏而还。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光武嘉其功,迎赐以金帛,令过家上冢。其后每有四方异议,数访问焉。

迁上蔡令。时府下记,禁人丧葬不得侈长。长音直亮反。禁之不得奢侈有余。均曰:“夫送终逾制,失之轻者。今有不义之民,尚未循化,而遽罚过礼,非政之先。”竟不肯施行。

迁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数为民患,常募设槛阱而犹多伤害。槛,为机以捕兽。阱谓穿地陷之。均到,下记属县曰:“夫虎豹在山,鼋鼍在水,各有所托。且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也。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传言虎相与东游度江。中元元年,山阳、楚、沛多蝗,其飞至九江界者,辄东西散去,由是名称远近。浚遒县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浚遒县属庐江郡,故城在今庐州慎县南。众巫遂取百姓男女以为公妪,以男为山公,以女为山妪,犹祭之有尸主也。岁岁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后守令莫敢禁。均乃下书曰:“自今以后,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扰良民。”于是遂绝。

永平元年,迁东海相,在郡五年,坐法免官,客授颍川。而东海吏民思均恩化,为之作歌,诣阙乞还者数千人。显宗以其能,七年,征拜尚书令。每有驳议,多合上旨。均尝删翦疑事,帝以为有奸,大怒,收郎缚格之。诸尚书惶恐,皆叩头谢罪。均顾厉色曰:“盖忠臣执义,无有二心。若畏威失正,均虽死,不易志。”小黄门在傍,入具以闻。帝善其不挠,即令贳郎,迁均司隶校尉。数月,出为河内太守,政化大行。

均尝寝病,百姓耆老为祷请,旦夕问起居,其为民爱若此。以疾上书乞免,诏除子条为太子舍人。均自扶舆诣阙谢恩,帝使中黄门慰问,因留养疾。司徒缺,帝以均才任宰相,召入视其疾,令两驺扶之。驺,养马者,亦曰驺骑。均拜谢曰:“天罚有罪,所苦寖笃,不复奉望帷幄!”因流涕而辞。帝甚伤之,召条扶侍均出,赐钱三十万。

均性宽和,不喜文法,常以为吏能弘厚,虽贪污放纵,犹无所害;至于苛察之人,身或廉法,而巧黠刻削,毒加百姓,灾害流亡所由而作。及在尚书,恒欲叩头争之,以时方严切,故遂不敢陈。帝后闻其言而追悲之。建初元年,卒于家。族子意。

意字伯志。父京,以《大夏侯尚书》教授,夏侯胜也。至辽东太守。意少传父业,显宗时举孝廉,以召对合旨,擢拜阿阳侯相。阿阳,县,属天水郡,故城在今秦州陇城县西北。建初中,征为尚书。

肃宗性宽仁,而亲亲之恩笃,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特加恩宠,及诸昆弟并留京师,不遣就国。意以为人臣有节,不宜逾礼过恩,乃上疏谏曰:“陛下至孝烝烝,恩爱隆深,以济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蒙礼宠,圣情恋恋,不忍远离,比年朝见,久留京师,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之礼,车入殿门,即席不拜,分甘损膳,赏赐优渥。昔周公怀圣人之德,有致太平之功,然后王曰叔父,加以锡币。《诗·鲁颂》曰:“王曰叔父,建尔元子,俾侯于鲁。”《尚书》曰,周公既成洛邑,成王命召公出取币锡周公也。今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国,陛下即位,蠲除前过,还所削黜,衍食它县,衍谓流衍,傍食它县。男女少长,并受爵邑,恩宠逾制,礼敬过度。《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强干弱枝者也。陛下德业隆盛,当为万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羡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备其,当早就蕃国,为子孙基址。而室第相望,久磐京邑,磐谓磐桓不去。婚姻之盛,过于本朝,仆马之众,充塞城郭,骄奢僭拟,宠禄隆过。今诸国之封,并皆膏腴,风气平调,道路夷近,朝聘有期,行来不难。宜割情不忍,以义断恩,《礼记》曰:“门内之政恩掩义,门外之政义断恩。”发遣康、焉各归蕃国,令羡等速就便时,行日,取便利之时也。以塞众望。”帝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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