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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黄徐姜申屠列传 白话文翻译

《易经》讲:“君子之道,或出或入,或默或语。”孔子讲:“蘧伯玉在国家政治清明时,出仕为官,在国家政治昏暗时,隐居不仕。”然而,在取舍之间,也正是君子显露情怀之时。为了实践主张,君子也会委曲求全,舍生忘死,报效国家;看到主张难以施行,君子又会退隐山林,咀嚼糟糠,收敛锋芒,暂时屏声敛息,以等待时机。

太原郡人闵仲叔,世人皆以为,这是一位有节操的士人,即使像周党那样的廉洁、清高之士,也自愧弗如。周党看到闵仲叔过着粗茶淡饭的清苦生活,送给闵仲叔一些大蒜,闵仲叔收下来,却不肯食用。建武年间,闵仲叔受到司徒侯霸征召,来到司徒府,侯霸谈论政事之前,先向闵仲叔慰问旅途辛苦,闵仲叔忿然作色:“承蒙明公征召,仲叔且喜且惧;而今,来见明公,喜惧之情皆无。难道仲叔不值得聘问,不应该受到征召?既然召来,又不谈政事,这不是在漠视人才吗!”遂辞别司徒,甩手而去。侯霸再次以博士位征召闵仲叔,闵仲叔竟然不肯来。此后,闵仲叔在安邑县客居,因为年迈体衰,身体有病,家里一贫如洗,买不起肉吃,仲叔每天只买一片猪肝,有的屠夫不肯卖。安邑县令听说此事,让县衙官吏,买一些肉食送予仲叔。闵仲叔很奇怪,问送肉的人,知道是县令吩咐。仲叔叹息道:“仲叔岂能以口腹之累,给县令增添麻烦?”遂离开安邑,搬到沛县客居。最后,闵仲叔以寿终。

闵仲叔的同郡人荀恁,字君大,年轻时注重品行修养,家中有上千万资产,父亲荀越去世,荀恁将家产散尽,分送予九族,而后隐居山林,砥砺志向。王莽末年,匈奴寇掠荀恁的家乡广武县,听说荀恁的名气,很钦佩,相约不要进入荀氏居住的闾巷。光武帝即位,征召荀恁,荀恁称身体有病,不肯应召。明帝永平初年,东平王刘苍担任骠骑将军,打开东阁,延请隐居在民间的俊杰士人,征召荀恁,荀恁应召,来到京师。在朝会时,明帝开玩笑:“先帝当年征召君,君不肯应召,骠骑将军征召君,君召之即来,这是为何?”荀恁答:“先帝秉持仁德,以仁政治理天下,臣考虑,可以不来。而今,骠骑将军以法令治理天下,臣不敢不来。”过了一个月,荀恁辞官而去,在家中去世。

在桓帝朝,安阳县人魏桓,字仲英,也是多次被朝廷征召,魏桓的乡亲劝魏桓应召。魏桓说:“谋取禄位,走上仕途,为的是实现志向。而今,后宫的嫔妃数以千计,能减少些吗?皇宫马厩的马匹有上万匹,能减少些吗?皇上身边的大臣,都是皇亲国戚,豪门贵族,能裁减些吗?”大家说:“这恐怕不行。”魏桓慨然叹道:“让魏桓活着出去,死了抬回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遂隐居,不肯出仕。

以上几位士人,可谓懂得去就之理,等待时机,出仕为官。否则,怎么会以枯槁之容,苟活在世间?审时度势,还是想实现心中的愿望。在这里,把他们列举出来,让他们的高风亮节,不会在尘世间湮没。

周燮,字彦祖,汝南郡安城县人,是郡府决曹掾周燕的后人(详情记载在《周嘉传》)。周燮生下来就脸面歪斜,鼻梁扭曲,面目狰狞。母亲欲丢弃周燮,父亲不答应:“我听说,圣贤大多长得相貌奇特。能够振兴我们家族的,恐怕就在这个儿子身上。”周燮这才得以存活。

年幼时,周燮懂得礼让,十岁进学,通读《诗经》《论语》。及至长大成人,周燮研读《礼经》《易经》,非圣贤之书,周燮不肯下功夫。对世间应酬之事,周燮不感兴趣。祖上在山坡上筑有一间茅屋,下面有一块陂田,周燮在田间劳作,自给自足,非亲自捕获的鱼虾、收获的粮食,周燮不肯食用。乡里的邻居、宗族在举行活动时,很少能看到周燮。

周燮被举荐为孝廉、贤良方正,受到朝廷征召,以身体有病,不肯应召。安帝延光二年,安帝用玄 、羊羔、钱币,礼聘周燮,还有南阳郡人冯良,郡太守派遣郡府掾丞前去致礼。周燮的亲戚再三劝谏周燮:“修养德行,确立志向,还是为了报效国家。自从先祖以来,家族世代有人建立功勋,受到朝廷宠幸者,世代不绝。君为何要守在这东冈上的土丘?”周燮答:“我不能隐身于巢穴,追慕商山四皓之踪迹,又不愿意远离父母之国,扬名立功。因此才坚定志向,在泥沼中厮混,与尘埃同流合污。凡修身立志者,要看准时机。看不准时机而动,有什么好结果?”之后,周燮把皇帝送的礼物,用车子载上,亲自送到颍川郡阳城县,让学生送回县衙,表示谢恩,说身体有病,不肯出仕,随后返回家中。冯良也同样称病,用车子载着礼物,送回县里,致谢后返回。安帝下诏,告诉汝南郡、南阳郡太守,每年向二位士人送上羊酒,以助其养病。

冯良,字君郎。出身贫寒,很小就失去父亲。年轻时,冯良在县衙担任小吏。三十岁时,担任县尉的佐吏。有一次,冯良奉命去迎接郡府来的督邮,在路上,冯良愤懑不已,叹息自己处于仆役地位。冯良把车辆砸坏,杀了驾车的马匹,撕裂身上的衣冠,逃往犍为郡,跟随杜抚学习。妻子到处寻找冯良,杳无音讯。后来,妻子看到荒草里破败的车子及死马的残骸,还有冯良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朽烂,以为冯良被虎狼或盗贼所害,于是,妻子为冯良发丧,穿上孝服。十几年后,冯良返回家乡,衣冠整齐,意气风发,待人接物,非礼不行,对待妻子,以礼相待,犹如行君臣之礼。乡里人认为,冯良变了个模样,也学着冯良去做。周燮、冯良,享年七十余岁,以寿终。

黄宪,字叔度,汝南郡慎阳县人。黄宪家里世代贫贱,父亲是一位牛医。

颍川郡人荀淑来到慎阳,在途中遇上黄宪,当时,黄宪年仅十四岁,荀淑对黄宪的才华颇为惊讶,向黄宪拜揖,二人交谈很久,依依不舍。荀淑对黄宪讲:“小子,你可以做我的老师。”后来,荀淑到袁阆的住所,还未来得及互致问候,荀淑问袁阆:“你们这里有一个叫黄宪的人,其学问堪比颜回,你认得吗?”袁阆答:“你是指叔度吗?”当时,同郡人戴良学问很好,戴良恃才傲物,可是,见到黄宪,也恭敬致礼。戴良回到家中,怅然若失,母亲问戴良:“你是从牛医生的儿子那里来吗?”戴良答:“我没有见到叔度之前,不知道自己不如人;见到叔度之后,才知道叔度的学问,远在我之上。顶礼仰望,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叔度的学问、人品,的确莫测高深。”同郡人陈蕃、周举在一起时,常说:“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黄生,心中就会有鄙陋之念。”及至陈蕃担任三公,在朝堂上叹息:“如果叔度在,我不敢先佩带三公印绶。”郡太守王龚在任上,以礼推荐贤达、有学问的士人,被推荐者大多应声而至,但是,黄宪始终不肯俯就。郭林宗年轻时,在汝南郡游学,先到袁阆家,没有过夜就走了;后来到黄宪家,在黄宪家一连住了几日,才依依不舍离去。有人就此事问郭林宗。郭林宗答:“奉高的学识,犹如汩汩泉水,虽然清澈,仅能一掬为快。叔度的学问,犹如千顷波涛,澄之不清,淆之不浊,未可限量。”

最初,黄宪被举荐为孝廉,又受三公府征召,有友人劝黄宪出仕做官,黄宪也不拒绝,来到京师,仅短暂停留,就打道回府。最终,还是没有做官。黄宪享年四十八岁,病逝,天下人称黄宪为“征君”。

评论如下:黄宪的言论、志趣,没有载于书本,流传于后世。然而,君子士人,凡见过黄宪者,莫不感到黄宪有独到见解,思虑深远,叹服不已,有见贤思齐的感觉。难道说,黄宪已经达到“道德完美,品行俱佳”的程度,再没有更好的言辞来形容?我的曾祖父穆侯认为,黄宪秉性柔顺,泰然处世,其学问道德,莫测高深,无论道学渊博,还是议论恣肆,都难以窥测其全貌,无论道学清浊,宏议磅礴,都难以窥测其方向。如果黄宪做了孔子的学生,其才学未可限量!故在此予以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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