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旱情、蝗灾严重，谷米腾贵，民间已经有人相食，公孙瓒自恃兵力雄厚，不肯抚恤百姓。公孙瓒待人接物，记过忘善，睚眦之怨必报。州里的善士，一旦名声超过公孙瓒，公孙瓒就会加害，用法律治罪。公孙瓒常说：“士大夫应该按照职位享受富贵，不应该接受他人恩赏。”公孙瓒所宠爱的人，多为商贩、平庸之辈，公孙瓒所在之地，军队常常侵害百姓的利益，百姓饱受军队荼毒，心怀怨恨。代郡、广阳郡、上谷郡、右北平郡的百姓，杀了公孙瓒安排的郡太守、县长、县吏，与鲜于辅、刘和的军队联合。公孙瓒担心还会有变故发生，遂将居所安排在高地，用铁铸造大门。公孙瓒屏退身边的人，男子七岁以上，不得进入易京府邸大门。公孙瓒的身边都是姬妾，施政时需要有公文、簿记，则用绳索垂吊上来。公孙瓒命令身边的妇人讲话时声音要放大，数百步以外就能听到，以此来传谕教令。公孙瓒疏远门客，身边不留亲信，那些谋臣猛将，逐渐疏远公孙瓒。此后，公孙瓒很少再提起攻战之事，有人问公孙瓒，公孙瓒答：“过去，我在塞外驱逐胡虏，在孟津扫除黄巾，总以为天下大事，可以挥手而定。时至今日，天下依然混乱，看来，天下绝非我等能平定！不如休兵息战，回到田间耕作，以此来度过荒年。兵法讲‘有上百个敌楼，不可攻打’，如今，我的军营有敌楼无数，绵延千里，积蓄的军粮，已经有三百万斛，这些粮食，足以等待天下有变。”

献帝建安三年，袁绍再次进攻公孙瓒。公孙瓒派儿子公孙续向黑山军求救，并打算亲自率领轻骑兵冲出城去，靠近西山，阻断袁绍的退路。将军幕府长史关靖劝谏公孙瓒：“现在，将军手下的将士多有瓦解之心，之所以能与将军共守，是考虑到家中老小，还须依仗将军担任主公。将军坚守城池，旷日持久，或许可以迫使袁绍知难而退。如果将军舍弃坚城，出城迎战，背后没有重兵镇守，易京恐怕就危险了。”公孙瓒这才作罢。袁绍的攻势越来越紧，公孙瓒的部众日益困窘，退守三重营垒，但求自保。

献帝建安四年春天，黑山军统帅张燕与公孙续，率领十万大军，分三路来救公孙瓒。援军还未到达，公孙瓒派人秘密带着书信，告诉公孙续：“在往昔，周代末世，天下大乱，战场上尸骨蔽野，按照情理推断，我还未必会走到这一步。不料今日所见，此情此景已在眼前。袁绍进攻犹如鬼神相助，云梯、撞车冲击我的城楼，鼓角劲吹，犹如在耳边鸣响，我已经是穷途末路，难以有片刻安宁。鸟走投无路，会依附于人；水势湍急，会冲向高坡。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向张燕求救。父子之情，出于天性。你再挑选五千铁骑，埋伏在北边低洼湿地，点火为号，届时，我从城内杀出，奋力一搏，与袁绍决一死战。否则，我命丧以后，天下虽大，恐怕不会再有你的立足之地。”袁绍的侦察人员截获了这封书信，按照信中约定，如期举火。公孙瓒以为援军已到，遂杀出城来，袁绍设下的埋伏大败公孙瓒。公孙瓒只好退回城中小城。公孙瓒忖度再难以脱身，将姊妹、妻子、儿女全部缢死，而后焚火自尽。袁绍的军队登上楼台，割下公孙瓒的首级。

关靖看到公孙瓒败亡，叹息道：“此前，如果没有劝止将军出城，或许还有成功的机会。我听说，君子陷人于难，一定要共赴危难，岂能独自存活！”关靖策马冲向袁绍军，死在阵中。公孙续被胡人屠各族杀害。田揩与袁绍大战，死在阵中。

鲜于辅率领部众，投降曹操，曹操任命鲜于辅为度辽将军，封为都亭侯。阎柔率领部众，跟随曹操攻打乌桓，受拜为护乌桓校尉，受赐爵关内侯。

张燕被袁绍打败，部众离散。曹操在平定冀州时，张燕率领余众来到邺城投降曹操，曹操拜张燕为平北将军，封为安国亭侯。

评论如下：帝室、宗室的后裔，生长在膏腴之家，不懂得稼穑艰难，能够砥砺志向，勤修品行，卓尔不群者，少之又少。刘虞谨守道义，追求美名，以忠厚、俭朴自我约束。难能可贵！在东汉末年，刘虞可谓宗室中的杰出人才！刘虞、公孙瓒，如果能够妥善处理相互间的矛盾，同心协力，汇聚辖区的民众，加上燕、蓟的富饶，修缮城池，训练士卒，静观天下大势，在群雄逐鹿时，放下天命不讲，即使从人事考虑，也能像古时的英雄，创立一番事业！

陶谦，字恭祖，丹阳郡人。年轻时，陶谦是一位儒生，出仕州郡，四次升迁，在车骑将军张温幕府担任军司马，跟随张温西征边章。徐州黄巾军骤起，灵帝拜陶谦为徐州刺史，镇压黄巾军。陶谦把黄巾军赶出徐州，徐州恢复平静。

当时，董卓被杀，董卓的部将李傕、郭汜在关中作乱，四方交通阻断。陶谦多次派遣使者沿着小路前往长安，向朝廷贡献财物。献帝下诏，拜陶谦为徐州牧，兼领安东将军，封为溧阳侯。徐州的百姓，在陶谦的治理下，生活殷实、富足，粮食连年丰收，很多流民逃往徐州。陶谦对待属下官员过于信任，有些官员在施政中有失误，刑狱不当，陶谦不能制止。别驾从事赵昱，是一位知名士人，为人忠直，遭到小人诋毁，反而被陶谦疏远，出任广陵郡太守。曹宏等奸佞小人弄权，却得到陶谦信任，很多良吏受到迫害。徐州的治理，一时间陷于混乱。下邳县人阙宣自称“天子”，最初，陶谦与阙宣联合，此后，陶谦杀了阙宣，兼并阙宣的部众。

曹操的父亲曹嵩因为躲避战乱，在琅琊郡避居，陶谦的副将守卫阴平县，副将手下士卒看到曹嵩身边的财物很多，顿生贪念，杀了曹嵩。献帝初平四年，曹操攻打陶谦，攻破彭城、傅阳县。陶谦只好退守郯县，曹操猛攻郯县，没有攻克，撤军。在回军途中，攻取虑县、雎陵县、夏丘县，曹军所到之处，大肆屠城，无论男女老少，鸡犬不留，杀了数十万人。一时间，泗水由于尸体拥塞，为之不流。曹操攻破的五座县城，变得渺无人烟。三辅遭受李傕荼毒的百姓，很多在徐州流亡，依附陶谦，这一次又在劫难逃，很多被曹军杀害。

献帝兴平元年，曹操再次进攻陶谦，攻破琅琊郡、东海国属下县邑，陶谦担心难以躲过兵灾，欲逃往丹阳郡。恰逢张邈迎接吕布，占领兖州，曹操撤军，反击吕布。当年，陶谦病死。

陶谦同郡人笮融，聚集数百徒众，前来归附陶谦，陶谦让笮融负责督查广陵郡、下邳郡、彭城郡的粮食转运。笮融借此机会，截留这三个郡的粮食，大肆修建佛寺，在佛寺顶端装饰金盘，下面修建多层楼台，四周修建楼阁，可以容纳三千余人。还用黄金为佛像鎏金，穿上锦绣衣裳。每次为佛像沐浴，都要准备下许多茶饭，安排在道路两旁，来就食或参观的百姓，有一万余人。及至曹操进攻陶谦，徐州动荡，笮融带着男女一万余人、三千匹马逃往广陵郡。广陵郡太守赵昱以宾客礼，善待笮融。笮融看到广陵郡富饶，顿生贪念，在酒宴上，大家酒酣耳热时，笮融杀了赵昱。笮融纵兵大肆掳掠广陵郡，之后，渡过长江，南下逃往豫章郡，又杀了豫章郡太守朱皓，占领豫章郡。后来，笮融被扬州刺史刘繇打败，慌乱中逃入山中，被人杀害。

赵昱，字符达，琅琊郡人，为官清廉，嫉恶如仇，潜心好学，即使亲戚朋友平时也难得一见。赵昱为人耳不邪听，目不妄视。朝廷太仆种拂，举荐赵昱为方正。

赞辞如下：襄贲励德，维城燕北。仁能洽下，忠以卫国。伯珪疏犷，武才趫猛。虞好无终，绍势难并。徐方歼耗，实谦为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