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欢喜冤家》 > 第七回 为悦己容频来露心迹 解美人意隔座受衣香

第七回 为悦己容频来露心迹 解美人意隔座受衣香

桂英在那声一笑之后,自己也感觉得笑得突兀,明知人家必定疑心,便道:“你们对于我这一笑,有点儿不明白吧?”张济才笑道:“当然是不明白。”玉和道:“是我起错了牌吧?”桂英笑道:“不用猜了,我们还是斗我们的牌吧。”她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可就说着:“我的心事,你们怎样会猜到,我心里是在想着,这位先生的手怎么这样子白净?真像一个女人的手一样。这要是在他手上戴上一个戒指,若是把他当个男子的手,那才怪呢?”如此想着,又不觉微微一笑。张济才道:“白老板,你今天是什么事高兴,老是这样子笑?”桂英这才忍住了笑道:“我是想起了你们太太和我说的话所以我禁不住要笑,至于笑的是什么,那是大姑娘的事,你可不能问。”张济才道:“我才爱管这闲事呢,回头我不会问她吗?”桂英想起了和秋云说的话,真是不能问的,自己随口撒的一个谎,却撒得有些不高明,便笑着连连向他摇手道:“不管我们说的是什么话,你不许去问她,你要问她我就恼了。”张济才笑道:“这事真透着有些怪,她和你说的话我可不能问。”桂英笑道:“就是这样子一点儿怪气,只许我们说,不许你来问。”张济才道:“玉和,你说有这个理吗?你猜这是什么事情?”

他这一问,玉和就够为难的了,自己也是不知道要怎样地答复才好。恰是桂英的脚由茶几腿边伸了过来,向他的脚碰了两碰,而且立刻眼睛向他一转珠子,眉毛跟着一动。玉和这一下子真糊涂了,不知要说什么好。这顶牛儿的牙牌,原应该是一人出一张,互相衔接的,他这个时候见桌上放了一张地牌,自己也用一张地牌去接上,接过之后,又拿一张幺五去接着,再拿一张梅花去接幺五。他一个人自出自接,桂英在一边看着也不作声。张济才用手碰了他一下,问道:“怎么回事?你自个儿出牌,你自个儿又接上,别让人家动手,一个人闹着玩儿就得了。”他听到人家说着才明白过来,可不是自拉自唱,一个人闹独角戏吗?不由得脸上红着道:“我心里只愁幺头儿少,接不上人家的,所以只管把牌出上去,白老板也不出牌,我只当是人家出的呢。”桂英将牌一推,全部分的牌都乱了,笑道:“本来我手上没有幺头子了,不让你自家儿接,怎么办呢?这次算是我大大输了,重来吧。”

秋云在外面听到,走进屋子来,笑道:“是你输了吗?你该受罚。”桂英瞅了她一眼道:“别胡说,罚我什么?我又犯了什么大罪?”秋云这一来,屋子里热闹起来了,大家只管说笑,就把顶牛的事放到一边。也不知是何缘故,玉和自从和桂英玩儿了一会儿就相熟得多了。这也不必玩儿牌,也不必顶牛,大家坐在屋子里说说笑笑,玩儿了个挺酣。吃过晚饭,大家又坐着谈了一会儿,也是秋云有意逗着桂英玩儿,便笑道:“我发了戏瘾了,咱们唱上一段好不好?”桂英道:“没有弦子怎么唱?”秋云向张济才一努嘴道:“你别瞧他那个样子,要拉胡琴倒能凑付。”张济才笑道:“要拉胡琴,还论什么长相不成?”秋云笑道:“怎么不论长相?你那样的大个儿,好像就是个笨人。谁也不能相信,你的长相是个会拉胡琴的。”张济才望着玉和笑道:“你听见没有?这年头,什么事都得论长相,你有那样好的长相,可别把机会错过了啦。”玉和红了脸道:“你这是什么话?这儿还有客呀。”

张济才哈哈大笑,拿了胡琴来,坐在椅子上,先调了调弦子,望了秋云桂英道:“谁唱?”秋云道:“在屋子里的人,除了拉胡琴的都得唱上一段。”玉和啊呀了一声,转身推开门来就要走。秋云指着他道:“你只管走,你走了,以后永远别到我们家来。”玉和听了这话,只得回转身来,两手捧了拳头,向她连连拱手道:“大嫂子,这件事你可饶了我吧。我连腔调板眼一概不懂,这个时候你要我上弦子唱戏,那不是个笑话?”秋云道:“不管那些,就是没有腔调板眼,不能上弦子,你就乱七八糟随便唱几句也行。”玉和依然拱着手笑道:“大嫂子,您想,一个人纵然胆大,可也不能孔夫子面前背书文,关夫子面前耍大刀。”桂英道:“人家也说得怪可怜的,你就别再让人家为难了。”秋云瞅了她一眼,用唱戏的韵白问道:“你敢是与他讲情?”桂英也用韵白答道:“不敢,元帅开恩。”秋云笑道:“你瞧,开恩两个字都说出来了。王家兄弟,我瞧你好朋友的面子把你饶了。喂,王先生的好朋友,你既是与他讲情,你就得多唱一段。要不然,我太没有面子,我就恼了。”桂英笑道:“我就多唱两段也没关系。”秋云向张济才丢了个眼色,便道:“拉反调。”桂英笑道:“你怎么老是和我为难?”秋云笑道:“嘿,人生在世,难得是个高兴,今天在你高兴头上,你一定唱得好,为什么不趁机会让你唱一段呢?”桂英对于这几句话并不否认,果然唱了起来。

玉和先听到秋云说王先生的好朋友那句话,以为言重了,桂英一定要生气的,不料桂英是一点儿事也没有,真个答应唱,而且秋云说她高兴,她就承认高兴。到了此时,自己敢大胆相信一点,她是以我为对象的了。他一个人沉沉地想着,桂英唱的是什么他倒没有注意,桂英将一段女起解的反二黄唱完了,他就坐在一把躺椅上,反斜了身子,却回过头去,当个静听的样子。秋云道:“喂,人家唱完了,你怎么不鼓掌?”秋云这样说着,却回过头去,向张济才道:“给我拉一段西皮原板。”玉和正在那里凝神,追想起秋云的话,应该鼓掌,就轻轻地叫了一声好,将手掌拍了两下。秋云道:“咦,这是给我捧场呢,还是给张济才捧场呢?你这手掌拍得有些不是时候吧?”玉和醒过来了,一想是果然不对,笑道:“我鼓掌在半中间,前后的角儿都算捧了。”张济才道:“捧我做什么?”秋云道:“捧我们也有好处,可以和他做媒,找个好媳妇。”玉和觉得这话十分露骨,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看桂英,依然没事一样,背了两手只管向壁上悬的图画镜框子注意。秋云笑道:“瞧她这样子不像个大姑娘,倒是一位文绉绉的老前辈呢。”于是在场的人一同都笑了起来。

大家唱着笑着正是有趣,桂英的母亲朱氏却来了个电话,催桂英回去。桂英在人家家里做客,没有家里来催反不回去之理,便笑向张济才道:“今天来的时候太久了,我要回去了。哪天到我家去坐坐?”说到这里,向玉和笑道:“没事到舍下去玩玩儿,可没有这里宽敞。”玉和笑道:“改天过去奉看。”秋云道:“王先生衙门里有电话,住的公寓里也有电话,你若是预备了好吃的,打个电话就把人请去了。王先生,你送我们妹子一张名片,自己把电话码写上点儿。年轻的小伙子,遇事心眼儿活动点儿,别傻里呱唧的。”说着,向张济才一眨眼。玉和听了这话,照办是不好,不照办也是不好,正愣住了傻笑。桂英道:“王先生公寓里的电话好打听,衙门里的电话我已经知道了。再会呀,明天见。”说时,向玉和丢了个眼色,玉和也觉得“明天见”三个字十分地沉着,另有含蓄,便微点了点头。桂英别了众人,自回家去。

朱氏因她许久不回,不知是否在张家,所以打了个电话。及至电话打过之后,心中却有些后悔,自己姑娘的脾气是知道的,这一程子,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她都是不顺心的,她到张家去也不是外人,何必还打电话把她催回来。因之心里不免拴上一个疙瘩,怕桂英回来要生气。可是今天的桂英与近日的桂英大不相同,她一进门却先笑道:“我吃了饭啦,您还等着我吗?”朱氏道:“我不是催你回来吃饭,我怕你回来晚了受凉。现在自己又没有了包车,晚上回来,我也不放心。”桂英说:“有什么不放心啦?这么大的人,还有谁能拐骗了去吗?”朱氏道:“赵老四下午来了,问你还吊嗓子不吊,明天下午还要来呢。”桂英想了一想道:“好吧,让他来吧。”朱氏只要她肯吊嗓子,别的废话也就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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