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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郑婆子激起出首事 朱一套审断个中由 第2节

郑婆子寻着苗秃,刚入城门,被原差看见,俱押入店中候审。众头役去试马坡,来回只两日半,便将萧麻等拿到。立即打了到单,州官批示午堂听讯。苗秃在衙门中与萧麻大嚷,恨他教郑婆子来城闯祸。郑婆子嫌怨萧麻,吵闹不休。

少刻,州官坐堂,先将苗秃子叫上去。州官向两行书役道:“你们看,这奴才光眉溜眼,不是个材料。”说罢,怒问道:“你身上还有个功名儿没有?”苗秃道:“生员是府学秀才,叫苗继先。”州官道:“既是个秀才,为什么与忘八家做走狗?温如玉家被了盗,你去试马坡报信怎么?”苗秃道:“这是温如玉造言,生员并未去。”州官道:“你既没去,金钟儿为何吃官粉身死?看来不打不说!”吩咐左右:“打嘴!”苗秃道:“祈看先师孔子分上,与生员留点地步。”州官道:“我何许人,敢劳至圣讨情分。打!”苗秃子忙说道:“去来,去来!”州官道:“温如玉的银子,你怎么向郑婆子说是金钟儿抵盗与他的?既系抵盗,此系暗昧之事,怎么你就能知道?”苗秃道:“生员深知温如玉年来没钱,一旦被盗四百馀两,便心疑是金钟儿弄鬼,不想果然。”州官道:“这’果然’二字,有何凭据?”苗秃道:“他母亲郑婆子搜拣时,金钟儿柜中包着十几封石头。”州官道:“你看这狗攮的胡说!他平白将石头包在柜中怎么?”苗秃道:“太老爷问温如玉便知。”州官道:“叫温如玉上来说。”

如玉跪禀道:“这有隐情在内,如何敢欺太老爷!”遂将“伙计王国士于五月间去试马坡,他铺中原存着生员卖房银四百八十馀两,与生员面交。王国士去后,金钟儿说:’这几百银子他们都知道了,你若拿回家去,不但我父母恨你,就是萧麻子也恼将来,越发要赶逐你;若留在此处,系人来客去、风波不测之地。况萧麻子为人不端,万一见财起意,勾通本村匪类,弄出意外事来,就到官前,你也做的不是正事。不如包几封石头假充银子,上面加了封皮,着我父母看看,然后锁在我柜中,你将真银子和你家人张华偷行带回家中。我父母见有银子存留,或者不逼迫我接客。等你下场回来,再做裁处。’谁想这几百银子又被家人韩思敬盗窃。”说着,泪如雨下。

州官连连的点头道:“我才明白了。怪道苗三说金钟儿抵盗,不想抵盗的还是你的银子。这样看起来,这金钟儿竟是个有良心的婊子,可惜被苗三这狗攮翻舌头激迫死了。这须得好好的打哩!”向众衙役道:“手不中用,你们拿好结实鞋底,加力打这奴才的嘴和脸!”众衙役打了十鞋底,打的苗秃眉膀眼肿,鼻口流血。须臾打完,州官拍着手向众书役道:“你们看,好容易出这一个有良心的婊子,硬被这奴才断送了。我就活活的恼杀他,都多的是这些嘴,管的是这些闲事!”说罢,向如玉道:“你和苗三且下去。叫郑婆子那臭烂腿来!”

郑婆子跪在案前。州官向刑房道:“这奴才头脸眉眼也不是个货,看来比苗秃还讨厌。”刑房微笑道:“老爷品评的一点不差。”州官伸开五指,连摆道:“我有法儿治他。”说罢问道:“温如玉在你家花费一千六七百两,你还贪心不足,又去他家讹诈。我只问你,是谁教你去的?”郑婆子道:“老爷,你不知道……”州官大怒道:“好驴子肏的,他敢和我‘你’来‘我’去!你说我不知道,我且先打你个知道!”向众役道:“快与我用鞋底打二十!”众役将婆子打的蓬头散发,和开路鬼一般。州官道:“你说罢,是谁教你讹诈人?若有一句虚话,再打二十鞋底!”郑婆子道:“是萧秀才着我去来。”州官道:“小凤儿是谁家女儿,你和萧麻子敢买他为娼?”郑婆子道:“是我亲生亲养的,从那里去买?”州官道:“叫小凤来。”

小凤跪在面前。州官道:“你愿做娼妓,就休说实话;你若愿做个良人,可将你父母兄弟并所住地方一一实说,我此刻便救你出火坑。”小凤道:“我是本州周家庄人,我父叫王友德,我哥哥叫王大小,此外没人了。”州官道:“当日卖你时,是谁去来?”小凤道:“是萧大爷同郑三去来。”州官道:“是多少银子买你的?”小凤儿道:“我听的我父亲和我母亲说,是一百二十两,媒人是十五两。”州官道:“媒人是何处人?叫什么名字?”小凤道:“他也是周家庄人。我不知他名姓,素常人都叫他‘四方蛋’。”州官笑了笑,又问道:“你到郑三家几月了?可接过几次客?”小凤道:“才一个半月了,也接过十来个客。”州官道:“你可愿意接客么?”小凤道:“起初我不肯,郑婆娘两次打了我三百多鞭子。我受刑不过,才接了客。”州官道:“下去。”向众役道:“将皮鞭拿十来把来。”

郑婆子连连叩头道:“小凤从未见过官,是他害怕胡说。”州官道:“我偏要信他这胡说!”吩咐将婆子衣服剥去,两人对打。郑婆子痛哭哀告道:“原是从周家庄买的,求老爷开恩!”州官喝令重打,打的婆子满地乱滚,皮肉皆飞。约有二百多鞭,州官方教住手,拉了下去,着传唤萧麻。

萧麻跪在案下。州官道:“你引诱温如玉嫖,并屡次借骗银两,此番又教郑婆子讹诈,这三件我都不究问了。你只将买小凤情由据实供出,我即开恩办理。”萧麻子微笑了笑,说道:“太老爷和温犀秦镜一般,远近百姓十数万人,那一个不传说太老爷听断如神!极疑难的大案不知办过多少,何况眼底小事,反能逃得洞见?”州官道:“我只爱人实说,不爱人奉承。”萧麻道:“生员与郑三同住在试马坡堡内,闲时去他家坐谈是有的。至于买小凤为娼,生员忝列学校,何忍做此丧良损德之事?况得利系郑三夫妇,于生员有何取益?”州官道:“适才小凤说你同郑三亲去买他,你还支吾什么?”萧麻又笑了笑道:“同堡居住,见面时多,生员岂无一言一事得罪小凤处?”州官道:“你既说小风与你有嫌怨,我且不着他和你质对。”叫郑三跪在下面。

州官道:“你买小凤时,萧麻和你同去来没有?”郑三道:“下人不敢欺太老爷,同去来。”萧麻道:“看,他也胡说!”州官道:“未买小凤时,是你两个谁先起意做此事?”郑三道:“下人女儿金钟死后,萧相公说:’你不必过于悲痛,只用一二百两银子,我和你去各乡村采访穷户人家有姿色的妇女,买他一个接客;也不愁抵不上你女儿。’至九月间,才于周家庄买了小凤是实。”萧麻子又笑说道:“你举个证见来,再说这天昏地暗的话。”州官道:“萧麻,你可知本州的外号么?”萧麻道:“太老爷是圣贤中人,焉有外号!”州官笑道:“誉扬太过!我当年在江南做知县时,人都叫我‘朱一套’。何为‘一套’?夹棍、拶子、板子、鞭子、嘴巴打一个全,便为一套。我看你这光景,是要和一套见个高下哩!”吩咐左右:“拿夹棍来!”

萧麻连连叩头道:“生员为人口直,得罪人原极多,还求太老爷详情。生员与一忘八出主见买人,效这样下流劳何为?”州官道:“夹起来!”萧麻恨不的将地皮碰破,说道:“恳太老爷念斯文分上,生员与百姓不同!”州官大怒道:“好可恶狗攮!这明是说本州审事不按律例,擅夹打未革秀才。你也不想想,你做的是什么事!方才挨嘴巴的苗三,他不是个秀才么?你这秀才难道有加级纪录不成?”吩咐:“夹!”众役将萧麻鞋袜拉去,上了夹棍。萧麻道:“生员招了,就是个买良为娼罢。”州官道:“这是个大可恶东西!我当不起你这‘就是’两个字。”向众役道:“收!”众役将夹棍收对了头,萧麻便昏了过去。好一会,萧麻苏醒过来。刑房问道:“你还不实说么?”萧麻道:“实是我着郑三买良人家子女,只求太老爷开恩。”州官着松了夹棍,萧麻画了供。

州官吩咐收监,候详文回日定案。又向郑三道:“我看你人还忠厚些,与你老婆天地悬绝。有萧麻承罪,我详文内与你开脱开脱罢。”郑三连连叩头。州官着打四十板。少刻打完,州官道:“本该把你监禁,看你不像个偷跑的人,准讨保,候上宪批示。”又着叫温如玉、苗三上来。两人跪在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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