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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买衣米冷遇不平事 拔须眉辱挫作恶儿 第2节

轿子入了南西门,不换在轿内用手向原路一指,这里将诀咒一煞放,那些抢亲的人一个个颠颠倒倒,和梦醒一般,大家见神见鬼的嚷闹,嚷闹了一会,都一齐回来。

再说金不换被四个轿夫抬了飞走,阎年又差人跟寻打探,看见是自己轿夫,各欢喜问道:“得了么?他们怎么不来?”四个轿夫回答不出,只抬着飞走。众家人跟随在轿后,跑的乱喘。将到阎年门前,已有人眺望见轿子来了,都没命跑去报喜。

阎年这日在相府给了假,同几个趋时附势的官儿并家中门客等在书房笑谈,听候喜信。听的报说喜轿到了,心下大喜,吩咐着内院众位姨娘们迎接,一边又着催办喜酒。

轿夫将轿子抬入庭院,不换在轿内说道:“落!”四个轿夫将轿落下。内院早走出五六十妇人,俱站在阶前,等候新妇人下轿。大小家人以及佣工等众,老老少少,俱在两傍看新妇人人才。

须臾,走来两个妇人,打扮的花花簇簇,到轿前将帘儿掀起一看,见里面坐着个穿蓝布袍的道人,睁着圆滴溜溜两只眼睛,将两妇人一看,吓的两妇人大惊失色,往里急走。众男妇各低头向轿内窥探,只见轿内走出个瘦小道人来,满面都是笑容。众男女大哄了一声。又见那道人出了轿便摇摇摆摆直向众妇人走去,众妇人连忙退避。那些看的家人赶来十数个,要捉拿不换。不换回头道:“啐!”被这一口唾的各呆站在一边。随后又来了好些人,俱被不换禁住,动移不得。

不换急往内走,见众妇人已到内院台阶。不换见台阶上是过厅,厅内有椅儿。不换走入,将一把椅儿安放在中坐下,用手将众妇女一招,道:“入!”众妇女俱入过厅内。不换向众妇女分东西指了两指,众妇女便分立在不换左右。不换左顾右盼,见众妇女粉白黛绿,锦衣翠裙,不禁失笑道:“此皆我自出娘胎胞意外之奇逢也!”忽见外面又跑来七八个家人,到门外张望,却没一个敢入来。不换笑道:“众位管家,烦你们到外边将阎年那奴才叫来,我有好物件送他。快去,快去!”

正言间,猛见院外走来一人,高视阔步,后面跟随着几个小厮,口中说奇道怪,头面上大不安分。但见:

存心傲物,立意欺人。一笑细眼眯缝,端的似晒干虾米;片言訾开大嘴,真个像跌破阴门。肚阔七围,胀胀膨膨,那里管尊卑上下;面宽八寸,扢扢搭搭,全不晓眉目高低。连鬓胡黄而且短,秤锤鼻扁而偏肥。头戴软翅乌巾,恍若转轮司抱簿书吏;身穿重丝缎氅,依稀东岳庙捧印崔官。真是傀儡场中无双鬼,权奸靴下第一奴。

不换看罢,就知他是阎年了。

阎年走到院中,看见不换坐在过厅正中椅上,他家大小妇女侍立两傍,不由的气冲胸膈,急急走来,大声喝道:“好妖道,你敢在我府中放肆!你不怕凌迟么?”不换笑道:“阎年,你莫动气,你听我说。我原是个游方道士,今早从南西门过,见你家人率众抢良人家妇女。我路见不平,将他夫妻放走。又怕你无人陪伴,因此我替他来。”阎年那里忍受的,喝令:“小子们,将贼道拿下!”众小子强来动手,被金不换将手一挥,道:“去!”众小子都跑去了,止留下阎年一个。急的阎年咆哮如雷,挽起双袖,走来擒拿。不换笑嘻嘻的用手指道:“跪!”阎年心里明白,只是那两条腿不由自主便跪在地下了。急的他通体汗流,不但两腿,连自己两手也不能动作。

不换道:“阎年,你听我教训你。你是个宰相的堂官,休说百姓,就是小些的文武官,也没个不刮目待你的。你也该存个堂官的体统,怎么光天化日之下,抢夺良人家的妇女?这些事都是市井无赖行为,有志气的强盗也不做他。”又看着两边妇女们道:“想这些堂客,只怕大半都是你抢夺来的。妇女尚敢抢夺,人家的房地金珠越发不用说了。奴才,你怎么不想一想,你能有多大点福,一个人敢消受这许多妇女,还心上不足!奴才,岂不该下油锅煠酥,装入大磨眼中磨你!今后要改过方可,若再如此,我早晚间定以飞剑斩你脑袋!”

阎年耳中听的明白,口中却说不出一句,直气的他双睛叠暴,怒形于色,恨不的将不换碎尸万段。不换看出他意思,向众妇人道:“我这样金枝般好话教训于他,你们看他这头脸气象,凶的还有个收煞!这非动刑不可。”说罢,用手在阎年脸上一指,道:“打!”阎年自己伸开右手,就在自己脸上打了五六十个嘴巴,直打的面红耳赤,眼中冒火。众妇人也有惊怕的,也有微笑的,只是不能说话。

不换又向众妇人道:“你们看,阎年这两只贼眼睛圆标标的,胡子都乱乍起来。这是他心上恨。”随拣了两个少年俊俏些的妇人,指着阎年胡子说道:“奴才,满脸封毛,其可恶处正在此。你们两个可下去。”两妇立即下去。不换用手指着阎年的胡子道:“拔!”两妇人走在阎年面前,一个抱住头,一个双手捉住胡子,用力拔,拔的一丝一缕,纷纷落地。好一会,将左边胡子拔尽。疼的阎年通体汗流,每痛到极处,惟有一哼而已。不换见鲜血从肉皮内透出,说道:“右边的胡子我与你留下罢,只是上嘴唇胡子也饶不得。”两个妇人又拔起来。拔了一会,不但嘴唇上,连项下胡子也拔尽了。此时门外有许多男女,看的亲亲切切,那一个敢入来替阎年顶缸!

不换站起来,笑向两个妇人道:“你两个该着实感念我。阎年今晚若与你二人同床,这半个没胡子后生,须知是我作成的。”又向阎年举手道:“得罪之至,改日再领教罢。”于是摇摆出来,通没一个再敢拦住。大家目送不换去了。

家人跑来搀扶阎年,那两条腿和长在地下一般,那里搀扶得起。众妇女也是一般,没一个能动移者。只待金不换走出前门,把诀咒开放,众男女方能动履,一家内外反乱的惊天动地。

阎年吃此大亏,忿无可泄,将抢亲诸人个个痛打责处,为他们将道士抬来;又差人去钱元家铺中乱打了一番,打坏了许多的东西物件。钱元也不敢在京中做生意,连夜变卖资本,逃回太原。阎年没了胡子,怕主人究问,推病在家。只一两天,早传的相府知道。严世蕃大笑不已,严嵩将阎年叫去痛行骂詈。此时正于相府西边买了几十间民房,修盖花园,罚阎年一万两银子助工,为家人不守本分之戒。相府的人都说是钱元的女儿作成他,殊不知都是金不换用一个字作成他。阎年耻于见人,暗中托本京文武官查拿穿蓝的瘦小道人报仇;自己将右边胡子索性剃了个干净,反成了无胡子的少年,闻者见者无不痛快。

再说金不换先到东猪市口儿故衣铺内买了几件皮夹棉衣,又从摊子上买了棉鞋袜等类,几件打包在一处,抗在肩头。又到米铺内买下几十石米,当时就把银子付与,吩咐将米另放在一空房内。包了一升多米带在身边,出了都城,架云直奔泰山。起更时方到洞外,叫开门,逐电接了衣包等物。

不换入去,见城璧、如玉俱在石堂内坐着。城璧道:“怎么这时候才来?大哥衡山去了么?”金不换笑着走到石堂东北角下,将带来米包儿打开,心想都中那坐米铺,口中念念有词,随手倒去,只见米从包儿内直流,好半晌才流完,地下已堆有三十仓石来米。如玉欣羡不已。不换方才坐在一处,向城璧道:“二哥同温贤弟起身后,大哥去虎牙山寻天狐的两个女儿,传他们道术去了。是为酬他送书的情意。”又向超尘、逐电道:“法师着我吩咐你两个,天天做饭打柴,服侍温贤弟饮食;少有怠忽,定行逐出洞外!”二鬼笑了。不换道:“这实是法师临行的话,你当和你顽么?”城璧道:“温贤弟饿了一天,你两个快去做饭。”二鬼急忙收拾。

不换又说道:“二哥说我来迟,这却有个原故在内。”遂将山西王秀才和阎年的事详详细细说起。说到拔了半边胡子处,连城璧大笑道:“你处置的甚好。我没你这想头,惟有立行打死而已。”金不换说完,城璧又大笑道:“当年我和大哥在严嵩家请仙女,打了他们个落花流水,又将严世蕃老婆们闹出来。我看他的处置到尽头处,你今日这拔胡子,更凶数倍。拔了一半边,又与他留下一半边,不消说,这半边也存不住了。”说罢,捧着大肚又大笑起来。笑罢,又说道:“猿不邪传我们拘神遣将、挪移搬运诸法,我看也罢了。只是这呆对法和这指挥法最便宜通用,要把他怎么他就得怎么。”温如玉道:“人家若用此法禁我们,该如何?”城璧道:“也有个解法。若是没解法,便和阎年一般,什么亏也吃了。”说着,又不由的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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