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品花宝鉴》 > 第十九回 述淫邪奸谋藏木桶 逞智慧妙语骗金箍 > 第2节

第十九回 述淫邪奸谋藏木桶 逞智慧妙语骗金箍 第2节

聘才道:“问你玉林、琪官的事,你倒尽拿这冤桶讲不完了。”二喜笑道:“一路讲下来,横竖比戏还好听些。他哄人有多少法子呢?他是嘉应州人,所以有那西洋好法儿。他引诱人,先是以银钱买动人家的心。也有那不爱银钱,倒爱人品呢?这奚老爷相貌生得粗鲁,又高又大,是个武官样儿,说话也蠢,又吹烟,一天要一两,脸上是青黑的。”梅窗道:“快说,什么西洋好法儿?”二喜道:“他有个木桶,口小底大,洋漆描金的,里头‘丁丁当当’的响,倒像钟的声音。上头有个盖子,中间一层板,板底下有个横档儿,外头一个铜锁门,瞧是瞧不见什么。他看上了那人,要是不顺手的,便哄他到内室去瞧桶儿。人家听见里头响,自然爬在那桶边上瞧了。奚十一拿些东西,或是金银锞子,或是翡翠玩意等类,都是贵重的东西,往桶里一扔,说:‘你能捡出来,就是你的!’那人如何知道细底?便伸手下去。原来中间那层板子,有两个孔儿,一个只放得一只手。摸不着,又伸下那只手,他就拿钥匙往锁门里一拨,这两只手再退不出来,桶又提不起来,鞠着身子。他就不问你愿不愿,就硬弄起来,要他兴尽了才放你。你叫喊也不中用,已经如此了,即放开了,也无可如何。知机的就问他多要些东西,还有那不知机的,与他闹,他就翻了,倒说讹他,打了骂了,还要送到坊里收拾你。坊官们大半是他们一路的,送了去拘禁起来,百般的挫辱,还要师傅拿钱去赎,极少也要百十吊。这是奚十一的行为!你说玉林与琪官怎样闹事呢?就是这奚十一,头一次在玉林家吃酒,玉林是忠厚人,不会奉承的。他却看上了玉林,就是一套衣裳,一对镯子,又赏他师傅四十吊,因此动了火。第二回单请他,叫玉林陪他,并不多请人,他又赏一百吊。玉林是嫌他那个样子,总和他生生儿的,他心上就恼了。第三回他师傅又请了许多相公,再请他,他便不来了。他师傅总想他是个大头,逼着玉林去请安。他更坏,大约心里就打定主意,留玉林吃饭,又灌了玉林几杯酒,也骗他看那桶子。不晓得玉林在哪里风闻这个桶是哄人的,就不去看。他没法子,只好强奸起来,仗着力气大,就按住了玉林。玉林不依,大哭大喊的。他的跟班听见了,要进来瞧,奚家的人又不准他进来,他就硬闯了进来。只见按住了玉林,已经扯脱裤子了,看见有人进来,才放手,只得说与他玩笑,小孩子不知趣。玉林就一路整着衣裳,哭骂出来,跟班的又在门房嚷了几句。他要打玉林,没有赶得上,所以气极,送了坊了。这也可以算了,真真活该有事!这是早上,到将晚的时候,他又叫了琪官。这琪官的性子,你们也知道的,如何肯依呢?他就哄他去瞧桶儿,琪官不知,却上了当了,两只手都放进去,缩不出来,他也要如法炮制,来扯琪官小衣裳。琪官明白了,就是一腿,刚刚踢着那话儿,便疼得要死,就蹲了下去。”

说到此,张、魏二人就大乐起来,说:“该!该!这样东西必有天报。酒又换了,我们共贺一杯!”冯子佩也不言语。杨梅窗道:“你快说罢。”二喜也喝了酒,又说道:“这琪官也苦极了,手又缩不出来,便使起性子来,不顾疼痛,用力乱扭,把那机巧扭坏了。琪官这两只手却刮得稀烂,血淋淋的,也就哭骂出来。他因‘小脑袋’疼痛,也就躲了。琪官回去告诉了师傅,他与袁宝珠相好,又告诉了宝珠,宝珠气极,便进怡园与徐老爷说了。徐老爷就大怒道:‘天下有这种东西,就容他这么样,这还了得!’又晓得了玉林之事,即着人去向坊里连夜把玉林要了出来;一面打算告诉巡城都老爷,要搜他那个桶子办他。徐老爷是个正直人,说话是不知避人的。不知有人怎样通了风,奚十一也怕闹事,又因银子用完了,西账也不拉了,赶着在吏部花了钱,告了个资斧 [资斧——资财与利斧。资财,可以济用;利斧,可以斩棘与防身。] 不继,出京去了。闻说到天津去了,只怕躲几天就要来的。所以玉林气坏了,琪官也病了,手还没有好,怎么得出来?说完了,你们吃一大杯罢,我舌头也干了。”说得众人个个大笑称奇。

冯子佩道:“这个狗鸡巴肏的,实在可恨!他不管什么人,当着年轻美貌的,总可以玩得的。他也不瞧自己的样儿!”梅窗笑道:“你这么恨他,莫非看过他的宝贝桶子么?”子佩把梅窗啐了两口。梅窗道:“他这个桶子,咱们京里不知会做不会做?”笑梅笑道:“你也要学样子么?”梅窗笑了一笑。聘才笑对二喜道:“你讲得这么清楚,这桶子你想必看过的了。”二喜脸上一红,便斜睃了一眼,就要拧聘才的嘴。梅窗道:“他未必要用着桶子!”二喜又将梅窗拧了两把,说道:“咱们作买卖的人,有钱就好,何必那样拿身份呢!可惜他们不像你能会看风水,所以才吃了这场苦。”说罢,自己也笑了。

聘才心中暗忖道:“倒不料琴官、琪官,既唱了戏,还这么傲性子,有骨气,这也奇了!”即问二喜道:“这奚十一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横行霸道,又这样有钱?”二喜道:“我听得春兰讲,说也是个少爷,他家祖太爷做过布政司 [布政司——官名。] ,他父亲现做提督 [提督——官名。] 呢!”聘才道:“如今春兰呢?”二喜道:“同出去了。”于是大家又谈谈笑笑,又喝了一回汤。看看天气将晚,笑梅、聘才皆要进城,只得算了账。梅窗又与二喜说定明日开发。梅窗让聘才等一同进城,他却住在城外,又到子佩处,两个同吃了一回烟,拉了子佩到胭脂巷玉天仙家去了。

再说潘其观自从被蕙芳哄骗之后,心中着实懊恼,意欲收拾蕙芳,又怕他的交游阔大,帮他的人多;二者淫心未断,尚欲再图实在。又心疼这二百吊钱,倒有些疑心张仲雨与蕙芳串通作弄他,就对仲雨唠唠叨叨,说些影射的话。仲雨受了这冤枉,真是无处可伸,便恨起潘三来:“他既疑我,我索性坑他一坑!”打算要串通蕙芳来算计他。潘三又因保定府城有几间布铺,亲去查点一番,耽搁了两月回来。清闲无事,与老婆闹了几场,受了些闷气,无人可解,又想要到蕙芳处作乐。也不同张仲雨,一人独来。

是日已是傍晚,可可走到蕙芳门口,恰就遇着蕙芳从春航处回来。蕙芳一见是潘三,心上着实吃了一惊,只得跳下车来,让潘三爷进内。潘三便搀着蕙芳的手,喘吁吁走进里面,到客房坐下。蕙芳便问道:“潘三爷,这几天总不见你,在哪里发财?你能总不肯赏驾。记得那一天,是因华公子住在城外,传了我去,实在短伺候,你不要怪,咱们相好的日子正长呢。”潘三见蕙芳殷勤委婉,便把从前的气忿消了一半,便慢慢的说道:“我来做什么?我也知道你嫌我,二百吊钱倒买张老二吐了我一脸酒!兔子藏在窟窿里,叫野猫馋着嘴空想呢!”蕙芳听了这话,十分有气,只得装着笑道:“你能说话真有趣!今日做什么?咱们找个地方坐坐罢。”潘三道:“还找什么地方?你这里很好。但是我发了誓,戒了酒了,我今儿是一口不喝了。”蕙芳听了更是着急,想道:“今日真不好了!偏是一个人,酒也不喝。走是不肯走的,我托故要走,他未必肯依。”左思右想,脸上渐觉红晕起来,便自己怔了半天,发恨道:“索性留他!我若怕了他,我也不叫苏蕙芳了!”便道:“三爷,你不喝酒,饭是要吃的。”潘三便点点头,蕙芳便亲自到厨房去了一回,便摆出饭来了:三荤三素,一碗绍兴汤,又一壶黄酒。蕙芳道:“虽然戒了酒,既到我这里,也要应个景儿。”便满脸带笑,拿了一个大玉杯,斟得满满的,双手送去。那潘三原未戒酒,不过怕酒误事,今见蕙芳如此,便忍不住笑嘻嘻道:“可尽这一壶,不许再添了。”蕙芳也不理他,于是两人对饮,又吃些扁食之类。

潘三已有醉意,喝来喝去,又添了一壶。见蕙芳桃花两颊,秋水双波,顾盼生娇,媚态百出,把个潘三的故态又引出来了,叹口气道:“你这个孩子真真害死我!二百吊钱算什么?你不犯害人!儿子,你只要一点心在我身上,我是没有不依的。”蕙芳强笑道:“三爷,我不懂得,什么叫依不依?”潘三道:“只要你有心于我,你要什么,我总依的。”蕙芳笑道:“未必能依罢?我要……要……是要一个银号!这是你自己说过的。”潘三道:“银号我有三个。我已经四十八岁了,还没有儿子,给你一个银号,也没有什么要紧。你给我什么呢?”蕙芳只不言语。潘三道:“怎么又不说?就是咱们爷儿俩,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说不得的话吗?”蕙芳总是似笑非笑的不言语。潘三便坐近来,将蕙芳搂在怀里,自己把那糟糟似的脸,想贴那粉香玉暖的脸。蕙芳将手隔住,轻轻的道:“你倒太胡缠了,你放了手我才说。”潘三把脸在他手背上擦了又擦,喘吁吁的道:“好儿子,好乖乖,快讲罢!”蕙芳故作怒容道:“三爷,你这般性急,我又不讲了!”潘三只得松了手。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