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下 高帝纪第一下
汉纪元五年(公元前202年)冬天十月份,汉王刘邦乘胜追击项羽,汉军追至阳夏县(今河南周口地区太康县)南边,在此驻留下来,等待齐王韩信、魏国丞相彭越前来会合,合围楚军。但是直到大军前出至固陵县(今河南信阳市固始县),还是没有等来韩信与彭越。楚军看到汉军又尾追上来,随即回马一枪,反击汉军,汉军再次遭受惨败,汉王只好率领汉军躲入壁垒后面,深堑高垒,固守待援,不敢应战。汉王对张良说:“诸侯现在不听调度,如何是好?”张良回答道:“楚军现在败局已定,可是天下仍然没有分封,这些诸侯,对将来的地位,仍然心存疑虑。如果君王能够分裂土地,将他们分封为诸侯王,答应与他们共享天下,他们肯定会率军赶来。韩信受封为齐王,并非君王本意,韩信仍然心怀疑虑。在平定梁(魏)地中(楚、汉相争的主战场,在今河南商丘地区),彭越的功劳最大,魏豹原来是魏王,君王拜彭越为魏国相,魏豹死后,彭越即紧盯着魏王的位置,君王却迟迟未下决心。如果能够将睢阳以北,直至谷城的土地,封予彭越,封彭越为魏王,将陈县以东至海边的土地,封予韩信,作为齐王领地,韩信的故乡在楚地,韩信原来有在家乡受封的想法。现在拿出这两块土地来,封予这二位大王,让他们为利益而战,一定能调动他们,前来会战,战胜楚军。”刘邦于是派出使者到韩信、彭越那里去,封他们王位与土地。韩信、彭越即刻率领军队,前来与汉王会合。
汉纪元五年十一月,刘贾率领汉军进入楚地,包围寿春县(今安徽寿县)。汉王同时派人诱降楚国大司马周殷。周殷在汉的劝诱下,背叛楚王项羽,带领舒县(今安徽舒城县)叛军在六安县烧杀抢掠,并率领九江楚军,迎接原九江王黥(英)布,黥布与周殷一起,率领楚国叛军在城父地区(在今安徽亳县)烧杀抢掠,而后与汉将军刘贾会合,前来围歼项羽。
汉纪元五年十二月份,几路大军将项羽围困在垓下(今安徽灵壁县)。项羽在营帐中,夜间听到四面围困的汉军,竟然在传唱着楚歌,项羽心中明白,楚国后方已经被汉军攻占。半夜里,项羽与数百名骑兵冲出包围圈,此时楚军已经处于崩溃状态。灌婴率领汉军骑兵,在后边穷追不舍,在东城县(今安徽定远县)的乌江边上追上项羽,逼迫项羽自杀。至此,楚军完全战败,楚国全境随后得以平定,只剩下山东鲁县仍然在效忠项羽。汉王刘邦原来打算派出大军前往剿灭鲁县,后来考虑到鲁人是在为霸王守节,鲁国是一个礼义之邦,汉王派人带上项羽的头颅给鲁人看,鲁县最后投降。当初,楚怀王熊心封项羽为鲁公,项羽兵败自杀后,鲁人仍然在为项羽守节,刘邦于是把项羽以鲁公封号安葬在谷城(在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刘邦亲自到鲁地(山东曲阜)为项羽发丧,在葬礼上,刘邦为昔日的战友悲泣,而后离开谷城。刘邦封了项羽的叔叔项伯等四位族人为列侯,赐予受封的项人为刘姓。在战乱中被强迫来到楚国的齐国人,此时纷纷返回故乡。刘邦在返回时,途经定陶(今山东菏泽市下属县)县,坐车驰入齐王韩信的大营,褫夺了韩信的兵权。在当初,项羽立怀王的柱国共敖为临江王,共敖此时已经去世,共敖的儿子共尉继承王位,共尉拒不投降。刘邦派出汉将卢绾、刘贾,率领汉军在江陵县打败共尉,将共尉擒获。
汉纪元五年春天正月,刘邦追祭去世的哥哥,封为武哀侯。刘邦向全国颁发诏令:“楚国已经平定,义帝熊心没有留下后代,为了安抚楚地百姓,稳定民心。齐王韩信原来是楚人,熟悉楚地的风俗习惯,改封韩信为楚王,将淮北一带划入楚国,作为楚王韩信的领地,楚国在下邳设都。魏国相建城侯彭越,勤恳守义,对魏地百姓素有恩德,对属下有爱心,战争期间,彭越率领梁军,以少击众,屡次打败楚军,分封彭越为梁王,设置梁(魏)国,在定陶设都。”又颁布诏令:“战争持续八年,黎民百姓受尽煎熬,现在天下已经归于太平,赦免死罪以下的犯人。”
受封的诸侯王此时向汉王上书,他们说:“楚王韩信、韩王韩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原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冒死罪在此叩拜进谏,大王陛下:此前秦朝无道,天下起兵讨伐。大王首先擒获秦王,平定关中,在诸侯义军中,功劳最大。而后存续亡国,平定天下。大王拯救万民,继承先贤,安抚百姓,恩德深厚。为有功的诸侯裂土封国,让他们为祖宗建立社稷。分封已经确立,但王的名分,还没有分出高低,大王的功劳最大,名分未定,不能传于后世。因此臣等甘冒死罪,奏请大王上皇帝尊号。”刘邦说:“寡人听说,做皇帝的人,要有贤德,空有皇帝虚名,没有实际意义,加上一个皇帝的尊号,我不敢当。大家推举我,坐上这么高的位置,我怎么敢接受。”诸侯王又说:“大王以平民起兵,推翻暴秦,威震海内。从偏僻地域崛起,在汉中推行仁政,诛杀背义之贼,建立不朽功勋,平定海内,与大王一起平定天下的功臣,均已经接受了大王所封的诸侯王位,海内现在统一,没有诸侯割据。大王恩德,遍施海内,仍然以诸侯王作为尊号,显然远远不够,只有上皇帝尊号,才是名至实归,恳请大王上皇帝尊号,以安抚天下百姓。”汉王刘邦说:“诸侯王既然在为百姓请命,那好吧。”于是诸侯王与太尉长安侯卢绾等三百人,以及博士稷嗣君叔孙通,认真地挑选了一个良辰忌日,定在汉纪元五年二月初三,为刘邦上皇帝尊号,汉王刘邦在氾(fàn)水河(在今山东曹县西北)北岸,登上皇帝宝座。皇帝尊王后吕雉为皇后,立太子刘盈为皇太子,追封去世的母亲,为昭录夫人。
汉皇帝刘邦下诏说:“原衡山王吴芮和他的两个儿子、吴芮兄弟的一个儿子,率领百越子弟,在推翻暴秦起义中,帮助中原诸侯,抗击秦军,建立大功,灭秦之后,诸侯立吴芮为诸侯王。但项羽剥夺了吴芮的领地,认为吴芮是番君。我以汉皇帝名义,封吴芮为长沙王,以长沙郡、豫章郡、象郡、桂林郡、南海郡作为长沙国封土。”又说:“原越国亡诸世代祭祀祖先,秦在灭亡六国时,侵占了越国祖先的土地,使其后代不能祭祀祖庙。诸侯起兵,抗击暴秦,越国人亡诸,率领闽中子弟参加灭秦战争,项羽漠视越人的功劳,没有封赏。我以汉皇帝名义立亡诸为闽粤王,以闽中地区作为封国,望勤恳努力,切莫失职。”
汉皇帝刘邦在洛阳定都。汉纪元五年夏天五月份,军队开始复员,士兵解甲归田。刘邦颁发诏书,说:“诸侯国子弟在关中服役的,免除十二年田赋,回家务农的减半。以前藏匿在深山湖沼,躲避战乱的百姓,没有登记户籍,现在天下已经安定,要帮助他们返回故乡,有民爵的恢复民爵,取回原来的田地和房屋,政府官吏以文告形式,告谕百姓,做好解释工作,对不理解的民众,严禁污辱、打骂。百姓因为饥困而卖身为奴婢的,一律解放为庶人。军队中的官吏士兵有罪者免罪,无罪的,没有授爵的,或者有爵,爵位不到大夫爵的,一律赐予大夫爵(第五级,最低一级官爵)。已经授予大夫以上爵位的再加赐一级爵,已经授予七大夫(爵位第七级)以上爵位的,可以安排食邑,七大夫以下爵位,免除自身和家属的田赋,不安排徭役。”又颁发诏令,说:“七大夫爵、公乘爵,及其以上爵位均为高爵。诸侯国子弟从军或者其他从军返乡的战士,有许多人享有高爵位,我曾经多次下诏,让地方官吏,优先为有功人员安排住宅、田地,他们提出的合理要求,要予以满足。爵位高,享有封国的,是封国内的国君。应该以国君之礼相待,这些事情,迟迟得不到解决,很不应该。在秦朝时,公大夫以上的民爵和官爵,均可以享受与县令、丞一样的待遇。我授予的爵位,地方官吏不得漠视!要遵照法令,给予有功人员田地、住宅,地方上的一些小官吏,没有参军作战,却只顾自身利益,对有功退伍的官、兵,竟然无人理睬。对损公肥私的官吏,郡守、郡尉、县令、长、吏须尽到责任,严加督查。按照我的要求,妥善地对待为国立功,受到封赏的功臣,对玩忽职守的,要严加惩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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