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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情采

本篇论述作者情志和作品文采(即辞采)的关系。作者的情志表现为作品的思想内容,故本篇实际即是论述作品内容与形式的关系问题。全篇可分三段。第一段说明,自然界许多事物都有文采,文章也必然有文采。引用《孝经》、庄子、韩非的言论,证明文章自然重视藻饰绮丽。接着指出,必须遵循正道驾驭文采,认为文辞是为表现情志服务的,具有良好的情志,方能写出好作品。第二段指出在创作上有两种不同的倾向。一种是为情造文,以诗三百篇为例,作者心积忧愤,自然要把真情实感加以吟咏倾吐,其作品特点是要约而写真。另一种是为文造情,认为楚汉以来的不少辞赋作者,没有忧愤的情思,只是追求夸张的描写,其作品特点是淫丽而烦滥。接着慨叹后代作者弃风雅而师辞赋,结果表现真情的作品日益稀少,片面追求文采的作品盛行。这是刘勰针对魏晋以来他认为不良的文风而发,与《宗经》篇“楚艳汉侈,流弊不还”的批评意思相通。从《诠赋》篇可见刘勰对汉代以来的辞赋也是有所肯定的;这里对辞赋的严厉批评,主要是为了要矫正时弊,因为他认为当时浮诡讹新的文风,是沿着辞赋刻意追求辞藻发展而来的。第三段再郑重指出,辞采是为了表现道理、心情,即作者的思想感情;心定理正,再适当运用辞藻,方能写出好文章。本书下半部自《神思》至《总术》十九篇,打通各种文体,泛论写作方法。本篇上面《体性》、《风骨》、《通变》、《定势》四篇,就文章通篇的体势风貌论述;下面《声律》、《章句》以至《指瑕》九篇,均研讨用词造句问题,重点更在辞格的运用,这就是所谓采。刘勰对辞采很重视,对声律、对偶(丽辞)、事类(用典)等骈体诗文修辞诸要素各用专篇研讨。但他又认为,如果片面追求辞采,忽视作文应以情志为本,那就会导致近代以来流行的浮诡文风。因此,在逐篇研讨这些辞采要素之前,先行阐明情志与辞采的关系,使学习文章者有一个正确的方向。

圣贤书辞,总称“文章” ,非采而何 ?夫水性虚而沦漪结 ,木体实而花萼振 :文附质也 。虎豹无文 ,则鞟同犬羊 ;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 :质待文也。若乃综述性灵 ,敷写器象 ,镂心鸟迹之中 ,织辞鱼网之上 ,其为彪炳 ,缛采名矣 。故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声文,五音是也 ;三曰情文,五性是也 。五色杂而成黼黻 ,五音比而成《韶》、《夏》 ,五性发而为辞章,神理之数也 。《孝经》垂典,丧言不文 ;故知君子常言 ,未尝质也。老子疾伪,故称“美言不信” ;而五千精妙 ,则非弃美矣。庄周云“辩雕万物” ,谓藻饰也。韩非云“艳乎辩说” ,谓绮丽也。绮丽以艳说,藻饰以辩雕,文辞之变,于斯极矣 。研味《孝》、《老》,则知文质附乎性情 ;详览《庄》、《韩》,则见华实过乎淫侈 。若择源于泾渭之流 ,按辔于邪正之路 ,亦可以驭文采矣。夫铅黛所以饰容 ,而盼倩生于淑姿 ;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原文与解释 »

昔诗人什篇 ,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 ,为文而造情。何以明其然?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 ,而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此为情而造文也;诸子之徒 ,心非郁陶 ,苟驰夸饰 ,鬻声钓世 ,此为文而造情也。故为情者要约而写真 ,为文者淫丽而烦滥 。而后之作者,采滥忽真 ,远弃《风》、《雅》,近师辞赋,故体情之制日疏 ,逐文之篇愈盛 。故有志深轩冕 ,而泛咏皋壤 ,心缠幾务,而虚述人外 。真宰弗存 ,翩其反矣 。夫桃李不言而成蹊 ,有实存也;男子树兰而不芳 ,无其情也。夫以草木之微,依情待实,况乎文章,述志为本,言与志反,文岂足征 ?原文与解释 »

是以联辞结采,将欲明理。采滥辞诡 ,则心理愈翳 。固知翠纶桂饵,反所以失鱼 ,“言隐荣华” ,殆谓此也 。是以“衣锦褧衣” ,恶文太章 ;《贲》象穷白 ,贵乎反本 。夫能设模以位理 ,拟地以置心 ,心定而后结音 ,理正而后摛藻 ;使文不灭质 ,博不溺心,正采耀乎朱蓝 ,间色屏于红紫 ,乃可谓雕琢其章 ,彬彬君子矣 。原文与解释 »

赞曰:言以文远 ,诚哉斯验 。心术既形 ,英华乃赡 。吴锦好渝 ,舜英徒艳 。繁采寡情,味之必厌。原文与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