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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事类

本篇论述事类的运用,即用典问题。事类,指古人传下来的言论、事迹,可以作为行文时的引用材料。全篇可分为三段。第一段说明事类的作用是引用前言往事以表情达意、起到援古证今的作用。接着说《周易》、《尚书》已引用成辞人事以明理征义。至西汉末扬雄、刘歆等人,开始多用故实,到东汉崔骃、班固等作家,博采经史事类,文章写得华实并茂,成为后人的范式。第二段先是说明文章和才学的关系。认为写作文章,须依赖先天的才力和后天的学问。虽强调“才为盟主”,但对通过读书获得丰富的学问(包括故实事义)也十分重视。认为“经典沈深、载籍浩瀚”,要学问好,一定要下功夫阅读,多闻博见,方能使才力丰赡并充分发挥。又指出平时阅读、掌握的事类要广博,行文时选择运用则要注意简约、精确、核实,较好地处理了积蓄准备和临文应用的关系。末尾又指出事类应放在文章的合适位置,使之充分发挥作用。第三段举例说明用典的谬误,虽曹植、陆机等名家,亦在所不免,劝告人们要小心处理。东汉魏晋南北朝时代,骈体文学发展昌盛,这时期的文人,也日益重视用典。至南朝颜延之、任昉等人的文章,用典更是连篇累牍。文人们往往用一两个关键词语来代表一个前言或往事,使文辞简约,便于对偶文章的应用。这时期还出现不少类书,分类纂辑前言往事,便于作者的翻检采用。这时期作文重视用典的风气,几乎与骈体文学的发展同步。用典和骈偶、声律、辞藻同样成为骈体文学的重要修辞手段和艺术技巧。直至唐宋时代古文运动开展,骈文趋衰,作文用典之风亦有所减弱。用典过多,易使文辞冗杂晦昧,缺少明朗刚健的风骨;其在诗歌,则易形成“繁采寡情”(《情采》)之弊。本篇指摘用典谬误之例,没有批评用典过多之弊,表明作者在这方面有所偏爱。刘勰读书极广,学问渊深,行文喜征引前言往事,故不免此失。

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 ,援古以证今者也 。昔文王繇《易》 ,剖判爻位 ,《既济》九三,远引高宗之伐 ;《明夷》六五,近书箕子之贞 :斯略举人事,以征义者也 。至若胤征羲和,陈《政典》之训 ;盘庚诰民,叙迟任之言 :此全引成辞,以明理者也。然则明理引乎成辞,征义举乎人事,乃圣贤之鸿谟 ,经籍之通矩也 。《大畜》之象:“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 亦有包于文矣 。观夫屈、宋属篇 ,号依诗人,虽引古事,而莫取旧辞。唯贾谊《鵩赋》 ,始用《鹖冠》之说 ,相如《上林》 ,撮引李斯之书 ,此万分之一会也 。及扬雄《百官箴》 ,颇酌于《诗》、《书》 ,刘歆《遂初赋》,历叙于纪传 ,渐渐综采矣 。至于崔、班、张、蔡 ,遂捃摭经史 ,华实布濩 ,因书立功 ,皆后人之范式也。原文与解释 »

夫姜桂因地,辛在本性 ;文章由学,能在天资。才自内发,学以外成,有学饱而才馁 ,有才富而学贫。学贫者,迍邅于事义 ;才馁者,劬劳于辞情 :此内外之殊分也 。是以属意立文 ,心与笔谋,才为盟主,学为辅佐,主佐合德 ,文采必霸 ;才学褊狭 ,虽美少功。夫以子云之才,而自奏不学,及观书石室,乃成鸿采 。表里相资 ,古今一也。故魏武称张子之文为拙 ,然学问肤浅,所见不博,专拾掇崔、杜小文 ,所作不可悉难 ,难便不知所出,斯则寡闻之病也。夫经典沈深 ,载籍浩瀚 ,实群言之奥区 ,而才思之神皋也 。扬、班以下 ,莫不取资 ,任力耕耨 ,纵意渔猎 ,操刀能割,必裂膏腴 ;是以将赡才力 ,务在博见,狐腋非一皮能温 ,鸡蹠必数十而饱矣 。是以综学在博,取事贵约,校练务精 ,捃理须核 ,众美辐辏 ,表里发挥。刘劭《赵都赋》云 :“公子之客,叱劲楚令歃盟 ;管库隶臣,呵强秦使鼓缶 。”用事如斯,可称理得而义要矣。故事得其要,虽小成绩 ,譬寸辖制轮 ,尺枢运关也 。或微言美事 ,置于闲散 ,是缀金翠于足胫 ,靓粉黛于胸臆也 。原文与解释 »

凡用旧合机 ,不啻自其口出 ;引事乖谬 ,虽千载而为瑕 。陈思 ,群才之英也,《报孔璋书》云 :“葛天氏之乐 ,千人唱,万人和,听者因以蔑《韶》、《夏》矣 。”此引事之实谬也。按葛天之歌,唱和三人而已 。相如《上林》云:“奏陶唐之舞 ,听葛天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唱和千万人,乃相如推之 ,然而滥侈葛天 ,推三成万者,信赋妄书 ,致斯谬也。陆机《园葵》诗云 :“庇足同一智,生理合异端。”夫葵能卫足,事讥鲍庄 ;葛藟庇根,辞自乐豫 ;若譬葛为葵,则引事为谬;若谓庇胜卫,则改事失真;斯又不精之患。夫以子建明练 ,士衡沈密 ,而不免于谬,曹洪之谬高唐 ,又曷足以嘲哉!夫山木为良匠所度 ,经书为文士所择,木美而定于斧斤,事美而制于刀笔 ,研思之士 ,无惭匠石矣 。原文与解释 »

赞曰:经籍深富,辞理遐亘 。皓如江海 ,郁若昆邓 。文梓共采 ,琼珠交赠 。用人若己 ,古来无懵 。原文与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