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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白镪动心交谊绝 双猪入梦死冤明 第3节

次日,那裘龙要逃,怕事,越敲实了。见官又怕夹打,只得设处银子。来了班上,道打得一下一钱,要打个出头。夹棍长些,不要收完索子。临审一一唱名,那殷知县偏不叫裘龙,看见陈有容小些,便叫他,道:“裘龙仔么杀朱恺?”有容道:“小的不知,是月初与小的在酒店中相争,后来并不知道。”县尊道:“叫下去!人犯都在二门俟候,待我逐名叫审!”又叫周至,道:“裘龙杀朱恺事,有的么?”周至:“小的不知,只在酒店相争是有的。”殷知县道:“可取笔砚与他,叫自录了口词。”周至只得写道:“裘龙原于本月初三与朱恺争丰相斗,其杀死事情,并不得知。”又叫宗旺,也似这等写了。临后到姚明,殷知县看他有些凶相,便问他:“你多少年纪了?”道:“廿八岁,属猪的。”殷知县又想与梦中相合。也叫他写,姚明写道:“本月初三日,裘龙与朱恺争这陈有容相斗,口称要杀他二人,至于杀时,并不曾见。”殷知县将三张口词仔细看了又看,已知杀人的了。道:“且带起寄铺!”即刻差一皂隶,臂上朱标:“仰拘姚明两邻赴审。”皂隶赶去,忙忙的拿了两个。殷知县道:“姚明杀死朱恺,劫他财物,你可知情?”两个道:“小人不知。”殷知县道:“他二十日五鼓出去杀人,天明拿他衣囊、挂箱回家,仔么有个不见?”一个还推,只是陈碧道:“二十天明,小人曾撞着,他说洗澡回来,身边带有衣服,没有被囊等物。”殷知县道:“他自学宫到家,路上有甚亲眷?”陈碧道:“有个姊姊,离学宫半里。”殷知县又批臂着人到他姊家,上写道:“仰役即拘姚氏,并起姚明赃物赴究,毋违!”那差人火人火马赶到他家,值他姊夫不在,把他姊姊一把抠住,道:“奉大爷明文:起姚明盗赃!”姊姊道:“他何曾为盗,有甚赃物在我家?”差人道:“二十日拿来的,他已扳你是窝家,还要赖?”他外甥道:“二十日早晨,他自出去回来,驼不动,把一个挂箱、被囊放在我家,并没甚赃。”差人道:“你且拿出来,同你县里去办。”即拿了两件东西,押了姚氏到县。叫朱正认时,果是朱恺行李。打开看时,止有银二十两在内。殷知县便叫姚氏:“他赃是有了,他还有行凶刀仗,藏在那边?”姚氏道:“妇人不知道。他说出外回来,驮不动,止寄这两件与妇人,还有一件衣服,裹着些甚么,他自拿去。”再叫陈碧,道:“你果看见他拿甚衣服回家么?”陈碧道:“小人见来。”殷知县道:“这一定刀在里边!”即差人与陈碧到姚明家取刀,并这二十两银子。到他家,他妻子说道:“没有。”差人道:“大爷明文,搜便是了!”各处搜转,就是灶下,凡黑暗处,松的地也去掘了掘,并不见有。叫他开箱笼,止得两只破箱,开得第二只,看见两封银子,一封整的,一封动的。差人道:“你小人家,怎有这两封银子?这便是赃了!”妇人听了,面色都青,道:“这是赌场上赢来。”逼他刀杖,连妇人也不知。差人道:“这赖不过的,赖一赖,先拿去一板子,再押来追!”妇人道:“我实不知,我只记得二十日早回,我未起,听得他把甚物丢在床下,要还在床下看。”差人去看时,只见果有一团青衣,打开,都是血污,中间卷着解手刀一把,还有血痕。众人道:“好神明老爷!”带了他妻并凶器、赃银回话。

殷知县见了,便叫带过姚明一起来。那殷知县便拍案大怒,道:“有你这奸奴!你道是他好友,你杀了他,劫了他,又做这匿名,把事都卸与别人!如今有甚说?”口词与匿名帖递下去,道:“可是你一笔的么?”公人才知,写口词时,殷知县已有心了。姚明一看,妻子、姊姊、赃仗都在面前,晓得殷知县已拘来问定了,无言可对。不消夹得,县尊竟丢下八支签,打了四十,便援笔写审单道:

审得姚明与朱恺,石交也。财利熏心,遽御之学宫,劫其行李,乃更欲嫁祸裘龙,不惨而狡乎!劫赃已存,血刃其在,枭斩不枉矣!姚氏寄赃,原属无心;裘龙波连,实非其罪,各与宁家。朱恺尸棺,着朱正收葬。

审毕,申解了上司。那姚明劫来银子不曾用得,也受了好些苦。裘龙也懊悔道不老成,为一小官,争闹出言轻易,若不是殷青天,这夹打不免,性命也逃不出!在家中供了一个殷爷牌位,日逐叩拜。只有朱正,银子虽然得来,儿子却没了,也自怨自己溺爱,纵他在外交游这些无赖,故有此祸。后来姚明准“强盗得财伤人”律,转达部,部复取旨处决了。可是:

谩言管鲍共交情,

一到临财便起争。

到底钱亡身亦殒,

何如守分过平生?

殷中尊曰:以利合者,以利而败,岂不然哉!恺之见杀,以厚明也,故信其诱而不避,示其有而不疑。明也利有所重,爱有所轻,相与俱毙。悲夫!

雨侯曰:推食未咽,遽成推刃。恺以比匪为招,明以负心为应,奇矣!乃明之巧,在思嫁祸,而孰知奸以此露哉!总之财不可横得,人不可厚诬。至殷中尊之发伏,不愧青天之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