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滦阳消夏录二 第3节原文解释
【翻译】
后来赵忠毅在贬所刻了这段铭文,告诉刻工最后一行不要刻。然而过了一百多年,这一行字还没有被洗掉,这事也很奇怪。有人说赵忠毅嫉恶如仇十分严格。渔洋山人笔记中说,王铎人品日下,书品也日下,而赵忠毅已先自察觉了。不刻他的名字,就是摈弃他的意思;但他的名字仍洗不掉,是为了显示他曾为赵忠毅所摈弃。天地鬼神,常在一件事中偶然显露出机巧来,让人有所警醒。这件事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乾隆庚午年,官库玉器被盗,官吏逐个审查各个苑户。苑户常明受审时,忽然发出孩子的声音说:“玉器没有偷,人倒是真杀了。我就是那被杀人的魂。”审问官大惊,把常明移送到刑部。姚安公这时做江苏司郎中,和余文仪公等一齐审理这个案子。鬼魂说:“我叫二格,十四岁,家住海淀,父亲名叫李星望。去年正月十五,常明带我看花灯。回来时,夜深人静,常明调戏我,我全力挣扎抗拒,并说要告诉我父亲。常明就解下衣带把我勒死,埋在河岸下边。父亲怀疑常明把我藏起来了,控告到巡城御史那里。案件移送到刑部,因为找不到证据,决定另外缉拿真凶。我的灵魂常跟着常明,不过不能靠近他的身体,只要相距四五尺,就觉得他热得像火焰一般不能靠近。后来,他的热力稍微减弱了些,渐渐靠近到二三尺,又渐渐靠近到一尺左右,昨天,竟然一点儿也觉不到热,于是才能附在他身上。”鬼魂又说初次审讯时,魂也随着到了刑部,并指着广西司说就是那个门。按照鬼魂所说的日期,果然查到了原来的案卷。问鬼魂尸体在哪里,说在河岸边第几棵柳树旁边。挖开一看,果然见到了尸体,还未曾腐烂。叫他的父亲来辨认,痛哭着说:“是我的儿子!”事情虽然虚幻,案子查证却都属实。讯问时,叫常明的名字,常明就好像忽然梦醒一样,说话也是常明的声调;叫二格的名字,常明又好像昏醉过去,又变成了二格的声音。就这样,两种声调互相辩论了几遍,常明一点儿一点儿服罪。另外,父子俩琐琐碎碎说家事,都条理分明。至此,本案已无可疑之处,于是向上呈报实情,依法判决。判决令下达之日,鬼魂异常高兴。二格生前以卖糕为生,这时,忽然高声吆喝一声“卖糕”,他父亲哭着说:“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叫卖声了,和活着时一样。”问儿子:“要上哪儿去?”鬼魂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走了。”此后再问常明,就不能发出二格的声音了。
【原文】
南皮张副使受长官河南开归道时,夜阅一谳牍,沉吟自语曰:“自刭死者,刀痕当入重而出轻。今入轻出重,何也?”忽闻背后太息曰:“公尚解事。”回顾无一人。喟然曰:“甚哉,治狱之可畏也!此幸不误,安保他日之不误耶?”遂移疾而归。
先叔母高宜人之父,讳荣祉,官山西陵川令。有一旧玉马,质理不甚白洁,而血浸斑斑。斫紫檀为座承之,恒置几上。其前足本为双跪欲起之形,一日,左足忽伸出于座外。高公大骇,阖署传视,曰:“此物程朱不能格也。”一馆宾曰:“凡物岁久则为妖。得人精气多,亦能为妖。此理易明,无足怪也。”众议碎之,犹豫未决。次日,仍屈还故形。高公曰:“是真有知矣。”投炽炉中,似微有呦呦声。后无他异。然高氏自此渐式微。高宜人云,此马煅三日,裂为二段,尚及见其半身。又武清王庆垞曹氏厅柱,忽生牡丹二朵,一紫一碧,瓣中脉络如金丝,花叶葳蕤,越七八日乃萎落。其根从柱而出,纹理相连。近柱二寸许,尚是枯木,以上乃渐青。先太夫人,曹氏甥也,小时亲见之,咸曰瑞也。外祖雪峰先生曰:“物之反常者为妖,何瑞之有!”后曹氏亦式微。
先外祖母言:曹化淳死,其家以前明玉带殉。越数年,墓前恒见一白蛇。后墓为水啮,棺坏朽。改葬之日,他珍物具在,视玉带则亡矣。蛇身节节有纹,尚似带形。岂其悍鸷之魄,托玉而化欤?
【翻译】
南皮人张受长副使做河南开归道道员时,有一天夜里看一份断案的卷宗,他沉吟着自言自语地说:“用刀割颈自杀死的,刀痕应当进去时重而拔出来时轻。这个案子却是进去时轻而拔出来时重,为什么呢?”忽然听到背后叹息一声说:“您还算明白事理。”他回头看,却并没人。他长叹了口气说:“真是不得了,审理案件真可怕啊!这次幸运不出错,怎么能够保证以后的日子不出错呢?”于是托病辞了官。
先叔母高宜人的父亲名叫高荣祉,在山西陵川做过县令。他有一尊古旧玉马,玉马的质理不很洁白,斑斑点点像血迹渗透进去。他用紫檀木为玉马做了个底座,常放在书案上。玉马的前腿本来是双跪欲起的状态,有一天忽然左腿伸出了座外。高公大惊,在整个衙署传看,说:“这种怪事恐怕连程颐、朱熹都解释不清。”一个师爷说:“大凡物件,年代久了就会兴妖作怪。得到人的精气多了也能兴妖作怪。这个道理很明白,不足为奇。”众人议论将玉马砸碎,高公一时犹豫不定。第二天,玉马左腿又屈入座内恢复了原形。高公说:“还真有知觉了。”将玉马投入火炉里,似乎隐约听到玉马“呦呦”的叫声。从此以后,没有发生任何其他怪异。但是高氏从此渐渐衰落。高宜人说,玉马在火里烧了三天,裂成两截,她还见到过烧毁的半个身子。还有,武清王庆垞曹家大厅的柱子,忽然长出两朵牡丹花,一朵紫色,一朵碧绿色,花瓣中的脉络好像金丝,花叶繁茂下垂,过了七八天才枯萎谢落。花的根从柱子里穿出来,与木柱的纹理相连。靠近柱子两寸左右的部分还是枯木,往上才渐渐泛青色。先母太夫人是曹氏的外甥女,小时亲眼见过厅柱的牡丹,当时都说是吉兆。我的外祖父雪峰先生说:“反常的东西就是妖,有什么吉祥!”后来曹氏也渐渐衰落了。
我已经去世的外祖母说:曹化淳死后,他的家人用明代的一条玉带殉葬。过了几年,他的墓前常见有一条白蛇。后来坟墓被水浸蚀,棺材朽损。改葬那天发现,其他珍贵的东西都在,而玉带却不见了。蛇的身上有一节节的花纹,像玉带的形状。难道是他凶猛暴戾的魂魄借着玉带而变化了吗?
【原文】
外祖张雪峰先生,性高洁,书室中几砚精严,图史整肃。恒 其户,必亲至乃开。院中花木翳如,莓苔绿缛。僮婢非奉使令,亦不敢轻蹈一步。舅氏健亭公,年十一二时,乘外祖他出,私往院中树下纳凉。闻室内似有人行,疑外祖已先归,屏息从窗隙窥之。见竹椅上坐一女子,靓妆如画。椅对面一大方镜,高可五尺,镜中之影,乃是一狐。惧弗敢动,窃窥所为。女子忽自见其影,急起,绕镜四周呵之,镜昏如雾。良久归坐,镜上呵迹亦渐消,再视其影,则亦一好女子矣。恐为所见,蹑足而归。后私语先姚安公。姚安公尝为诸孙讲《大学》“修身”章,举是事曰:“明镜空空,故物无遁影。然一为妖气所翳,尚失真形。况私情偏倚,先有所障者乎?”又曰:“非惟私情为障,即公心亦为障。正人君子,为小人乘其机而反激之,其固执决裂,有转致颠倒是非者。昔包孝肃之吏,阳为弄权之状,而应杖之囚,反不予杖。是亦妖气之翳镜也。故正心诚意,必先格物致知。”
有卖花老妇言:京师一宅近空圃,圃故多狐。有丽妇夜逾短垣,与邻家少年狎。惧事泄,初诡托姓名。欢昵渐洽,度不相弃,乃自冒为圃中狐女。少年悦其色,亦不疑拒。久之,忽妇家屋上掷瓦骂曰:“我居圃中久,小儿女戏抛砖石,惊动邻里,或有之,实无冶荡蛊惑事。汝奈何污我?”事乃泄。异哉,狐媚恒托于人,此妇乃托于狐。人善媚者比之狐,此狐乃贞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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