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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滦阳消夏录三 第4节原文解释

书生接受了老僧的教诲,在此后的几天里,有时见到那个娈童,有时见不到,又过了几天,就再也见不到娈童的踪迹了。书生病愈后到寺里想去拜访那两位僧人,寺里却并没有这两个人。有人说这是古佛显胜,有人说是外地来的游方和尚,来往如云,偶尔萍水相逢,又云游到别处去了。

【原文】

先太夫人乳媪廖氏言:沧州马落坡,有妇以卖面为业,得馀面以养姑。贫不能畜驴,恒自转磨,夜夜彻四鼓。姑殁后,上墓归,遇二少女于路,迎而笑曰:“同住二十馀年,颇相识否?”妇错愕不知所对。二女曰:“嫂勿讶,我姊妹皆狐也。感嫂孝心,每夜助嫂转磨。不意为上帝所嘉,缘是功行,得证正果。今嫂养姑事毕,我姊妹亦登仙去矣。敬来道别,并谢提携也。”言讫,其去如风,转瞬已不见。妇归,再转其磨,则力几不胜,非宿昔之旋运自如矣。

乌鲁木齐,译言好围场也。余在是地时,有笔帖式名乌鲁木齐。计其命名之日,在平定西域前二十馀年。自言初生时,父梦其祖语曰:“尔所生子,当名乌鲁木齐。”并指画其字以示。觉而不省为何语;然梦甚了了,姑以名之。不意今果至此,意将终此乎?后迁印房主事,果卒于官。计其自从征至卒,始终未尝离是地。事皆前定,岂不信夫!

乌鲁木齐又言:有厮养曰巴拉,从征时,遇贼每力战。后流矢贯左颊,镞出于右耳之后,犹奋力斫一贼,与之俱仆。后因事至孤穆第, 在乌鲁木齐、特纳格尔之间。 梦巴拉拜谒。衣冠修整,颇不类贱役。梦中忘其已死,问:“向在何处,今将何往?”对曰:“因差遣过此,偶遇主人,一展积恋耳。”问:“何以得官?”曰:“忠孝节义,上帝所重。凡为国捐生者,虽下至仆隶,生前苟无过恶,幽冥必与一职事;原有过恶者,亦消除前罪,向人道转生。奴今为博克达山神部将,秩如骁骑校也。”

【翻译】

先太夫人的奶妈廖氏说:沧州的马落坡有个妇人以卖面粉为生,用赚来的面粉奉养婆婆。因家贫养不起驴,总是自己推磨磨面,每天夜里都要磨到四更天。婆母死后,妇人去上坟,回来的路上,遇到两位少女,少女迎着她笑说:“我们和你一起住了二十多年,我们很熟悉了吧?”妇人十分惊讶,不知怎样回答。二女说:“请嫂子不要惊讶,我们姊妹俩都是狐女。被嫂子的孝心感动,每天夜里帮嫂子推磨。没想到受到了上帝称赞,因为这个功德,成了正果。如今嫂子已对婆母尽完孝道,我姊妹俩也要登入仙界了。我们恭敬地前来道别,并且感谢你的提携之恩。”说完,像一阵风,转眼间就不见了。妇人回家后再去推磨,觉得重了许多,几乎推不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运转自如了。

乌鲁木齐,翻译成汉语就是好围场的意思。我在这个地方时,有个笔帖式,名叫乌鲁木齐。算起来起这个名字时,是在平定西域前二十多年。他说他刚出生时,父亲梦见祖父对他说:“你的儿子,应该叫乌鲁木齐。”并用指头画出这几个字给他父亲看。他父亲醒来后不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但是梦境却记得清清楚楚,就姑且给儿子起了这个名。不料他今天果然到了乌鲁木齐,我想难道他要终老在此地吗?乌鲁木齐后来升任印房主事,果然死在官职上。自从他从军来这儿一直到死去,始终也没离开过这儿。事情都是前定的,难道不是真的么!

乌鲁木齐又说:有个杂役叫巴拉,从军出征时,每次遇到敌人都奋力作战。后来一次战斗中,流矢穿过他的左颊,箭头从右耳后透出来,他还奋力砍中一个敌人,两人一起倒下了。后来乌鲁木齐到孤穆第办事, 在乌鲁木齐、特纳格尔之间。 梦见巴拉来拜见。他衣冠齐整,一点儿不像地位低下的杂役。乌鲁木齐在梦里忘了他已经死了,问:“一向在什么地方,如今要上哪儿去?”巴拉说:“奉命出去办事路过这儿,偶然遇到了主人,来叙叙长久怀念的情意。”问:“怎么当了官?”他说:“上帝很看重忠孝节义。凡是为国捐躯的人,即便是仆从奴隶,假如生前没有做过坏事,阴间里必给他一份差事;生前做过坏事的,也可以抵偿所犯的罪过,到人间去转世。我现在任博克达山神的部将,官衔相当于骁骑校。”

【原文】

问:“何往?”曰:“昌吉。”问:“何事?”曰:“赍有文牒,不能知也。”霍然而醒,语音似犹在耳。时戊子六月。至八月十六日而有昌吉变乱之事,鬼盖不敢预泄云。

昌吉筑城时,掘土至五尺馀,得红纻丝绣花女鞋一,制作精致,尚未全朽。余乌鲁木齐杂诗曰:“筑城掘土土深深,邪许相呼万杵音。怪事一声齐注目,半钩新月藓花侵。”咏此事也。入土至五尺馀,至近亦须数十年,何以不坏?额鲁特女子不缠足,何以得作弓弯样,仅三寸许?此必有其故,今不得知矣。

郭六,淮镇农家妇,不知其夫氏郭父氏郭也,相传呼为郭六云尔。雍正甲辰、乙巳间,岁大饥。其夫度不得活,出而乞食于四方。濒行,对之稽颡曰:“父母皆老病,吾以累汝矣。”妇故有姿,里少年瞰其乏食,以金钱挑之,皆不应,惟以女工养翁姑。既而必不能赡,则集邻里叩首曰:“我夫以父母托我,今力竭矣。不别作计,当俱死。邻里能助我,则乞助我;不能助我,则我且卖花,毋笑我。” 里语以妇女倚门为“卖花”。 邻里趑趄嗫嚅,徐散去。乃恸哭白翁姑,公然与诸荡子游。阴蓄夜合之资,又置一女子,然防闲甚严,不使外人觌其面。或曰,是将邀重价,亦不辩也。

越三载馀,其夫归。寒温甫毕,即与见翁姑,曰:“父母并在,今还汝。”又引所置女见其夫曰:“我身已污,不能忍耻再对汝。已为汝别娶一妇,今亦付汝。”夫骇愕未答,则曰:“且为汝办餐。”已往厨下自刭矣。县令来验,目炯炯不瞑。县令判葬于祖茔,而不祔夫墓,曰:“不祔墓,宜绝于夫也;葬于祖茔,明其未绝于翁姑也。”目仍不瞑。其翁姑哀号曰:“是本贞妇,以我二人故至此也。子不能养父母,反绝代养父母者耶?况身为男子不能养,避而委一少妇,途人知其心矣,是谁之过而绝之耶?此我家事,官不必与闻也。”语讫而目瞑。

【翻译】

问:“到哪儿去?”回答说:“昌吉。”问:“去办什么事?”回答说:“带有文书,我不能知道里面写着什么。”乌鲁木齐猛然醒过来,话音似乎还在耳旁。这时是乾隆戊子年六月。到了八月十六日就发生了昌吉变乱,大概是鬼不敢事先泄露这个消息。

昌吉修筑城墙时,挖土挖到五尺多深,挖出一只红纻丝的绣花女鞋,做得很精致,还没有完全朽烂。我在乌鲁木齐所作的杂诗中写道:“筑城掘土土深深,邪许相呼万杵音。怪事一声齐注目,半钩新月藓花侵。”就是吟咏这件事情的。入土到了五尺多,时间离现在最近也要几十年,为什么没有烂坏?额鲁特女子不缠脚,这只鞋怎么做成弯弓的样子,还只有三寸光景?这里面必定有缘故,如今不得而知了。

郭六,是淮镇的农家妇女,不知是她丈夫姓郭,还是她父亲姓郭,反正大家都叫她郭六。雍正甲辰、乙巳年间,闹大饥荒。她丈夫估计活不下去了,离家到外地去谋生。临走的时候,给妻子跪下叩头说:“父母年老又有病,我就拖累你了。”郭六相貌漂亮,同乡的年轻人看她挨饿,就用金钱引诱她,她都不理睬,只是做针线活儿来养活公婆。不久,靠做针线也不足以维持生计了,她请乡亲们聚到一起,磕头说:“我丈夫把父母托付给我,我如今无能为力了。如果不作别的打算,都得饿死。邻居们如果能帮我,那么请帮助我;如果不能帮我,我只好卖花,请不要讥笑我。” 乡下人把妇女倚门卖笑称为“卖花”。 乡亲们都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慢慢散去了。郭六痛哭着告诉了公婆,然后公然与那些浪荡子在一起鬼混。她暗地里积攒卖身钱,又悄悄买了一个女子,但是防范得很严,不让外人见到她的面。有人说郭六想用这个女子来挣大钱,她也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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