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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滦阳消夏录五 第8节原文解释

表叔王碧伯的妻子去世了,术士说某一天的子刻死者的灵魂要回来,到了那天,全家都躲了出去。有一个小偷伪装成煞神,翻墙进了家,正打开箱子偷簪环首饰,恰巧另一个小偷又伪装成煞神而来,鬼声呜呜,渐渐逼近。先来的小偷慌慌张张地想要躲出去,在庭院里相遇,彼此都以为对方是真煞神,都吓掉了魂,面对面地倒在地上。黎明时,家里人哭着回来,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人,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小偷。用姜汤把他们灌醒,就让他们穿着煞神的装束把他们捆绑送官。一路上百姓围观,都笑弯了腰。根据这一件事情,回煞的说法应当是虚妄的了。但是回煞的形迹,我确实是多次亲眼看到过。鬼神之事渺渺茫茫,实在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益都人朱天门说:乾隆甲子年夏天,他和几位朋友夜里在大明湖边聚会,招来妓女陪酒。正喝得高兴,向来不识字的妓女忽然拿起笔来写了一首绝句:“一夜潇潇雨,高楼怯晓寒。桃花零落否?呼婢卷帘看。”写完扔到一位朋友面前。这个人看完,顿时面无人色,扑倒在地。妓女也扑倒地上。过了片刻,妓女苏醒过来,这个朋友却一直没有苏醒。后来问遍了他的亲朋好友,始终没人知道其中的缘故。

【原文】

癸巳、甲午间,有扶乩者自正定来。不谈休咎,惟作书画。颇疑其伪托,然见其为曹慕堂作着色山水长卷及醉钟馗像,笔墨皆不俗。又见赠董曲江一联曰:“黄金结客心犹热,白首还乡梦更游。”亦酷肖曲江之为人。

佃户曹二妇悍甚,动辄诃詈风雨,诟谇鬼神。乡邻里间,一语不合,即揎袖露臂,携二捣衣杵,奋呼跳掷如虓虎。一日,乘阴雨出窃麦,忽风雷大作,巨雹如鹅卵,已中伤仆地。忽风卷一五斗栲栳堕其前,顶之得不死。岂天亦畏其横欤?或曰:“是虽暴戾,而善事其姑。每与人斗,姑叱之,辄弭伏;姑批其颊,亦跪而受。然则遇难不死,有由矣。”孔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岂不然乎!

癸亥夏,高川之北堕一龙,里人多目睹之。姚安公命驾往视,则已乘风雨去。其蜿蜒攫拿之迹,蹂躏禾稼二亩许,尚分明可见。龙,神物也,何以致堕?或曰:“是行雨有误,天所谪也。”

按,世称龙能致雨,而宋儒谓雨为天地之气,不由于龙。余谓《礼》称“天降时雨,山川出云”,故《公羊传》谓“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惟泰山之云”。是宋儒之说所本也。《易·文言·传》称“云从龙”,故董仲舒祈雨法召以土龙,此世俗之说所本也。大抵有天雨,有龙雨:油油而云,潇潇而雨者,天雨也;疾风震雷,不久而过者,龙雨也。观触犯龙潭者,立致风雨,天地之气能如是之速合乎?

【翻译】

乾隆癸巳、甲午年间,有个扶乩的从正定县来。他请的乩仙不谈吉凶,只是写字作画。我很怀疑这个扶乩人是假借书画另有所图,但是看他为曹慕堂画的一轴着色山水画和醉钟馗的像,笔法高洁脱俗。又见到他赠给董曲江一副对联:“黄金结客心犹热,白首还乡梦更游。”把董曲江的为人写得也很传神。

佃户曹二的妻子非常凶蛮泼辣,动不动就厉声指天画地,责骂鬼神。邻里乡亲之间,一句话说不来,就卷起袖子露出手臂,拿着两根捣衣棒,呼叫跳跃,像咆哮的老虎。有一天,她乘着阴雨天出去偷麦子,忽然风雷大作,冰雹大得像鹅蛋,她已经被砸伤扑倒在地上。忽然间大风卷起一个可以盛五斗粮的笆斗掉落在她的面前,她就顶着笆斗才没有被冰雹砸死。难道老天也怕她的蛮横吗?有人说:“她虽然凶暴不讲理,但对她婆婆很好。每次和别人争斗时,婆婆呵叱她,她马上就老实了;婆婆打她耳光,她也跪下挨着。这么说来,她遇难不死,是有原因的。”孔子说:“孝道,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不是这样吗!

乾隆癸亥年夏天,高川的北面掉下来一条龙,当地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先父姚安公叫人驾车去看,龙已经乘着风雨飞走了。但龙掉下来以后曲折爬行、张爪抓挠的痕迹,糟蹋了差不多两亩的稻谷的痕迹,还分明可见。龙,本来是神物,怎么会掉下来呢?有人说:“这是行雨时出了差错,被上天处罚的。”

按,世人的说法,龙能行雨,但宋儒认为雨是天地之气,不是由龙掌管的。我认为《礼经》上说“天能按时下雨,雨云是由山川而生”,所以《公羊传》认为“云触到了山石而生,云气密集,不到一个早晨就能把雨洒向天下的,只有泰山之云”。这是宋儒之说的根据。《周易·文言·传》中说“云从龙”,所以董仲舒的祈雨法就需要召请土龙行雨,这是世俗之说的来源。一般说来,有天雨,有龙雨:云彩油然而生,雨滴潇潇而下的,是天雨;狂风震雷,来去匆匆的,是龙雨。根据触犯龙潭就立即风雨骤至的情形,可见龙雨是有的;不然的话,天地之气能交合得如此迅速吗?

【原文】

洗鲊答诵梵咒者,亦立致风雨,天地之气能如是之刻期乎?故必两义兼陈,其理始备。必规规然胶执一说,毋乃不通其变欤!

里人王驴耕于野,倦而枕块以卧。忽见肩舆从西来,仆马甚众,舆中坐者先叔父仪南公也。怪公方卧疾,何以出行。急近前起居。公与语良久,乃向东北去。归而闻公已逝矣。计所见仆马,正符所焚纸器之数。仆人沈崇贵之妻,亲闻驴言之。后月馀,驴亦病卒。知白昼遇鬼,终为衰气矣。

余第三女,许婚戈仙舟太仆子。年十岁,以庚戌夏至卒。先一日,病已革,时余以执事在方泽,女忽自语曰:“今日初八,吾当明日辰刻去,犹及见吾父也。”问何以知之,瞑目不言。余初九日礼成归邸,果及见其卒,卒时壁挂洋钟恰琤然鸣八声。是亦异矣。

膳夫杨义,粗知文字。随姚安公在滇时,忽梦二鬼持朱票来拘,标名曰杨乂。义争曰:“我名杨义,不名杨乂尔定误拘。”二鬼皆曰:“乂字上尚有一点,是省笔义字。”义又争曰:“从未见义字如此写,当仍是乂字误滴一墨点。”二鬼不能强而去。同寝者闻其呓语,殊甚了了。俄姚安公终养归,义随至平彝,又梦二鬼持票来,乃明明楷书“杨义”字。义仍不服曰:“我已北归,当属直隶城隍。尔云南城隍,何得拘我?”喧诟良久。同寝者呼之乃醒,自云二鬼甚愤,似必不相舍。次日,行至滇南胜境坊下,果马蹶堕地卒。

【翻译】

根据准备祭礼谢神、答诵梵咒也能使风雨骤至的情形,又可见龙雨是有的;否则,天地之气能交合得这样准时吗?因此,必须将天雨和龙雨这两种说法结合起来解释才说得清楚。假如必定要拘泥于一种说法,岂不是太不懂得变化的道理了吗!

村里的王驴在田里耕作,累了便枕着土块躺下来。忽然,他看见一顶轿子从西面来,后面随着的仆从车马很多,轿子里面坐着的是我的先叔父仪南公。他奇怪仪南公正卧病在床,怎么出来了。急忙到跟前去问安。仪南公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往东北方向去了。王驴回来,听说仪南公已经去世了。他在地里见到仪南公的仆从车马,与烧化的纸人纸马数目正好相符。仆人沈崇贵的妻子,亲耳听到王驴讲了上面的事。一个多月后,王驴也病故了。可知大白天见鬼,是因为精气衰竭了。

我的三女儿许婚给太仆戈仙舟的儿子。十岁那年,乾隆庚戌年夏至那天夭亡。临死前一天,她的病已经很重了,当时我因公事出差到方泽,女儿忽然自言自语说:“今天初八,我应当明天辰刻走,还来得及见上父亲一面。”问她怎么知道,她闭着眼睛不说。我初九那天祭礼之后回家,果然赶上见了她一面,她死时,墙上挂的洋钟恰好“当当”地敲了八下。这也真是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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