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滦阳消夏录六 第4节原文解释
【翻译】
戴东原说:明代末年有位宋某,选择坟地,来到歙县深山里。天色将晚,风雨即将来到,宋某见崖下有个山洞,就投奔过去打算避一避。听见洞里有人说:“这里面有鬼,你别进来。”宋某问:“你怎么进去了?”里面说:“我就是鬼。”宋某请求见见面。鬼说:“我和你见面,阴气与阳气就会相撞,你必定忽冷忽热不大舒服。不如你点着火自卫,我们离开一段距离谈谈。”宋某问:“你肯定有坟墓,为什么呆在这儿?”鬼说:“我在明神宗时当县令,厌恶那些官场上的人,争抢好处,相互倾轧阻挡别人升迁,就辞了职去种地。我死后请求阎王不要让我再转生到人世,于是就用我来生的禄位,改注我为阴间的官。不料在阴间,照样相互争抢倾轧,于是又辞了官回到坟墓里。坟墓四周有许多鬼,往来吵杂,不胜其烦,不得已躲到了这里。尽管这里清清冷冷,孤寂难挨,但是较之官场上的风波险恶、世路上的尔虞我诈,就好像是在忉利天上呵。我在这空山里,忘了时间的流逝。与鬼断绝来往,不知有多少年了;与人断绝来往,更不知有多少年。我为断绝了身外的一切而心里暗自高兴。不料这里又来了人。明天早上我就得搬走。
【原文】
武陵渔人,勿再访桃花源也。”语讫不复酬对,问其姓名,亦不答。宋携有笔砚,因濡墨大书“鬼隐”两字于洞口而归。
阳曲王近光言:冀宁道赵公孙英有两幕友,一姓乔,一姓车,合雇一骡轿回籍。赵公戏以其姓作对曰:“乔、车二幕友,各乘半轿而行。”恰皆“轿”之半字也。时署中召仙,即举以请对。乩判曰:“此是实人实事,非可强凑而成。”越半载,又召仙,乩忽判曰:“前对吾已得之矣:卢、马两书生,共引一驴而走。”又判曰:“四日后,辰巳之间,往南门外候之。”至期遣役侦视,果有卢、马两生,以一驴负新科墨卷,赴会城出售。赵公笑曰:“巧则诚巧,然两生之受侮深矣。”此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仙人亦忍俊不禁也。
先祖有庄,曰厂里,今分属从弟东白家。闻未析箸时,场中一柴垛,有年矣,云狐居其中,人不敢犯。偶佃户某醉卧其侧,同辈戒勿触仙家怒。某不听,反肆詈。忽闻人语曰:“汝醉,吾不较。且归家睡可也。”次日,诣园守瓜。其妇担饭来馌,遥望团焦中,一红衫女子与夫坐。见妇惊起,仓卒逾垣去。妇故妒悍,以为夫有外遇也,愤不可忍,遽以担痛击。某百口不能自明,大受箠楚。妇手倦稍息,犹喃喃毒詈。忽闻树杪大笑声,方知狐戏报之也。
吴惠叔言:其乡有巨室,惟一子,婴疾甚剧。叶天士诊之,曰:“脉现鬼证,非药石所能疗也。”乃请上方山道士建醮。至半夜,阴风飒然,坛上烛火俱黯碧。道士横剑瞑目,若有所睹,既而拂衣竟出。曰:“妖魅为厉,吾法能祛。至夙世冤愆,虽有解释之法,其肯否解释,仍在本人。若伦纪所关,事干天律,虽绿章拜奏,亦不能上达神霄。此祟乃汝父遗一幼弟,汝兄遗二孤侄,汝蚕食鲸吞,几无馀沥。又茕茕孩稚,视若路人。至饥饱寒温,无可告语;疾痛疴痒,任其呼号。汝父茹痛九原,诉于地府。冥官给牒,俾取汝子以偿冤。吾虽有术,只能为人驱鬼,不能为子驱父也。”果其子不久即逝。后终无子,竟以侄为嗣。
【翻译】
你就像武陵的渔人,不要再寻访桃花源了。”说完,不再应对宋某了,问他的姓名,也不回答。宋某随身带着笔砚,就研墨濡笔,在洞口写下“鬼隐”两个大字后回去了。
阳曲的王近光说:冀宁道的赵孙英公有两个朋友,一个姓乔,另一个姓车,两人合伙雇请了一辆骡轿回家乡。赵公开玩笑,用他们两个人的姓作了一副对联的上联说:“乔、车二幕友,各乘半轿而行。”两人的姓恰好是“轿”字的一半。当时官署里正在请乩仙,就列出这个对子,请求对出下联。乩仙批道:“这是真人真事,不是勉强凑合出来的。”又过半年,官署里又请乩仙,乩仙忽然批道:“上次的对子我已对出来了:卢、马两书生,共引一驴而走。”接着又批道:“四天之后,辰时、巳时之间,在南门外等着。”到时候人们派了个小杂役去察看,果然有卢、马两个书生,用一头驴子载着新科考卷到省城去卖。赵公笑道:“这个下联巧妙是巧妙了,但这两个书生受的侮辱就大了。”这正是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是神仙也忍不住开个玩笑。
先祖父有个庄园叫“厂里”,现今分给了堂弟东白家。听说没有分家时,场院里一个柴垛,有些年头了,说是狐精居住在里面,人不敢触犯。偶然有个佃户某人醉了,睡在柴垛旁边,其他佃户提醒他不要触怒仙家。某人不听,反而肆意大骂。忽然听到有人说话道:“你醉了,我不计较。回家去睡吧。”第二天,那个佃户到园地里看守瓜田,他的妻子挑着担子给他送饭来,远远地望见圆形瓜棚中一个红衣衫女子同丈夫坐在一起。见到来人吃惊地起身,慌忙跳过矮墙跑了。佃户的妻子本来就妒忌凶悍,以为丈夫有了外遇,气愤得无法忍耐,操起扁担痛打。那个佃户有一百张嘴也辩白不清,挨了好一顿打。妇人打累了歇下来,嘴里还喃喃地毒骂。忽然听到树梢头的大笑声,方才知道是狐精戏弄报复他。
吴惠叔说:他的乡里有个大户,只有一个儿子,病得很重。叶天士诊断之后说:“从脉象看是鬼的症候,这不是吃药能治得了的。”于是就请上方山道士设坛祈祷。到了半夜,阴风飒飒,坛上的烛火都变成了暗绿色。道士横剑闭目,好像看见了什么,之后一摔衣服出来了。他说:“妖魅作怪,我能祛除。至于几代的恩怨,虽然有解救的办法,但能否解救,还在于本人。如果关系到人伦纲纪,违犯了天条,即便是拜奏上绿章,也不能传达到天廷。这个鬼作祟的起因是,你的父亲撇下了你的一个幼弟,你的哥哥撇下了两个孤苦无依的侄子,你蚕食鲸吞他们的财产,几乎一点儿不剩。又把孤苦伶仃的孩子当成了路人。他们饥饱冷暖,都无处去说;疾病痛痒,你也任他们呼号不管。你的父亲在九泉之下非常心痛,告到阴曹地府。阴官下文,叫鬼吏捉你的儿子偿冤。我虽然有法力,但只能给人驱祛鬼神,而不能为儿子驱赶父亲。”不久,这个大户的儿子果然死了。他一辈子没有儿子,最终把侄子立为后嗣。
【原文】
护持寺在河间东四十里。有农夫于某,家小康。一夕,于外出。劫盗数人从屋檐跃下,挥巨斧破扉,声丁丁然。家惟妇女弱小,伏枕战栗,听所为而已。忽所畜二牛,怒吼跃入,奋角与贼斗。梃刃交下,斗愈力。盗竟受伤,狼狈去。盖乾隆癸亥,河间大饥,畜牛者不能刍秣,多鬻于屠市。是二牛至屠者门,哀鸣伏地,不肯前。于见而心恻,解衣质钱赎之,忍冻而归。牛之效死固宜,惟盗在内室,牛在外厩,牛何以知有警?且牛非矫捷之物,外扉坚闭,何以能一跃逾墙?此必有使之者矣,非鬼神之为而谁为之?此乙丑冬在河间岁试,刘东堂为余言。东堂即护持寺人,云亲见二牛,各身被数刃也。
芝称瑞草,然亦不必定为瑞。静海元中丞在甘肃时,署中生九芝,因以自号。然不久即罢官。舅氏安公五占公,停柩在室,忽柩上生一芝。自是子孙式微,今已无龆龀。盖祸福将萌,气机先动;非常之兆,理不虚来。第为休为咎,则不能预测耳。先兄晴湖则曰:“人知兆发于鬼神,而人事应之。不知实兆发于人事,而鬼神应之。亦未始不可预测也。”
【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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