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槐西杂志四 第4节原文解释
【翻译】
袁愚谷总督, 名守侗,长山人,官做到直隶总督,死后赐号清悫。 小时候和我同学,又是亲家。他自己说,三四岁时还清清楚楚记得前生的事。五六岁时,就恍恍惚惚记忆不清了。到现在只记得前生是个岁贡生,家乡离长山不远;至于姓名、籍贯、家世事迹等等,全都忘记了。我四五岁时,夜晚黑暗中能看见东西,和白天一样。七八岁以后,逐渐昏暗不清了。十岁以后,就全看不见了;有时半夜醒来,偶然还能看见黑暗中的东西,过一会儿就和平常一样。十六七岁以后直到现在,有时一两年见上一次,好像闪电光、打石火一般,一弹指间就过去了。大概是人的爱好欲望一天天增加,那么神智清明就一天天减少。
景州李西崖说:他家的一个佃户,最有胆量,种了一亩多瓜田,瓜田在坟地旁边。瓜熟的时候总是他自己守护,独自睡在草屋里,有时偶然有影子、有声响,也安然处之一点儿不害怕。一天夜里,他听到鬼声嘈杂,好像相互吵骂。他出来看,发现两个鬼在坟上打架,一个女鬼呆呆地站在旁边。他呼喊着问为什么打架,一个说:“您来得太好了,有件事请您判断是非:天下有当着未婚夫的面去调戏他未婚妻的人吗?”另一个说的也是这样。佃户问女鬼说:“究竟你和谁定婚了?”女鬼忸怩了半天才说:“我本来是个妓女。按妓院的规矩,凡是钱多的嫖客,都悄悄商定嫁娶。现在我在阴间,仍然用原来的老套路,实在不能一一记住每个嫖客的姓名,不敢说和谁有约定,也不敢说和谁没约定。”佃户笑着唾了一口说:“哪儿找你们这两个傻东西!”一抬头,三个鬼都消失了。
又,我小时候听舅公 陈老先生名颖孙,年月一长,忘记了他的字和别号。他是德音老先生的弟弟,康熙庚子年进士,仙居知县秋亭的祖父。 说过他亲眼见到的一件事,说:“亲戚中有个人死后,小妾改嫁,他的魂附在一个生病的奴婢身上显灵说:‘我过去问你,你自己说我死后你不改嫁。
【原文】
今何负心?’妾殊不惧,从容对曰:‘天下有夫尚未亡,自言必改适者乎?公此问先愦愦,何怪我如是答乎?’”二事可互相发明也。
有讲学者论无鬼,众难之曰:“今方酷暑,能往墟墓中独宿纳凉一夜乎?”是翁毅然竟往,果无所见。归益自得,曰:“朱文公岂欺我哉!”
余曰:重赍千里,路不逢盗,未可云路无盗也;纵猎终日,野不遇兽,未可云野无兽也。以一地无鬼,遂断天下皆无鬼;以一夜无鬼,遂断万古皆无鬼,举一废百矣。且无鬼之论,创自阮瞻,非朱子也。朱子特谓魂升魄降为常理,而一切灵怪非常理耳,未言无也。故金去伪录曰:“二程初不说无鬼神,但无如今世俗所谓鬼神耳。”杨道夫录曰:“雨风露雷,日月昼夜,此鬼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若所谓有啸于梁,触于胸,此则所谓不正邪暗、或有或无、或来或去、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谓祷之而应,祈之而获,此亦所谓鬼神同一理也。”包扬录曰:“鬼神死生之理,定不如释家所云,世俗所见;然又有其事昭昭,不可以理推者,且莫要理会。”又曰:“南轩亦只是硬不信。如禹鼎魑魅魍魉之属,便是有此物,深山大泽,是彼所居。人往占之,岂不为祟。豫章刘道人,居一山顶结庵。一日,众蜥蜴入来,尽吃庵中水。少顷,庵外皆堆雹。明日,山下果雹。有一妻伯刘大,人甚朴实,不能妄语。言过一岭,闻溪边林中响,乃无数蜥蜴,各抱一物如水晶,未去数里下雹。此理又不知如何。旧有一邑,泥塑一大佛,一方尊信之。后被一无状宗子断其首,民聚哭之,佛颈泥木出舍利。泥木岂有此物,只是人心所致。”吴必大录曰:“因论薛士龙家见鬼,曰:世之信鬼神者,皆谓实有在天地间;其不信者,断然以为无鬼。然却又有真个见者,郑景望遂以薛氏所见为实。不知此特虹霓之类耳。问:虹霓只是气,还有形质?曰:既能啜水,亦必有肠肚。只才散便无,如雷部神亦此类。”林赐录曰:“世之见鬼神者甚多,不审有无如何?曰:世间人见者极多,如何谓无,但非正理耳。如伯有为厉,伊川谓别是一理。盖其人气未当尽而强死、魂魄无所归,自是如此。昔有人在淮上夜行,见无数形像,似人非人,出没于两水之间。此人明知其鬼,不得已冲之而过。询之,此地乃昔人战场也。彼皆死于非命,衔冤抱恨,固宜未散。坐间或云:乡间有李三者,死而为厉。乡曲凡有祭祀佛事,必设此人一分。后因为人放爆仗,焚其所依之树,自是遂绝。曰:是他枉死气未散,被爆仗惊散。”沈 录曰:“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气不散,为妖为怪。如人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 原注:僧道务养精神,所以凝聚不散 。”万人杰录曰:“死而气散,泯然无迹者,是其常道理。恁地有托生者,是偶然聚得气不散,又恁生去凑着那生气便再生。’叶贺孙录曰:‘潭州一件公事:妇杀夫,密埋之。后为祟。事已发觉,当时便不为祟。以是知刑狱里面,这般事若不与决罪,则死者之冤必不解。”
【翻译】
现在为什么背信弃义?’小妾一点也不害怕,从容地回答说:‘天下有丈夫还没死,就自称以后必定改嫁的女人吗?您本来就问得糊涂,那就别怪我这么回答了。’”这两件事可以互相对照着看。
有个讲理学的人说世上无鬼,一些人朝他发难:“现在正值酷暑,你敢到墓地去独宿纳凉一夜吗?”这位老先生毫不犹豫地去了,果然一夜平安无事。回来后更加洋洋自得,说:“朱文公怎么会骗我呢!”
我说,携带万贯财物远行千里,路上没有遇上强盗,不能说路上就没有强盗;打了一天的猎,没有在旷野见到野兽,不能说旷野就没有野兽。因为一个地方没有鬼,就断言天下都没有鬼;因为一夜没有遇到鬼,就断言万古千年都没有鬼,这等于是举一个事例就否定全部了。况且,无鬼论的创始人,是晋朝人阮瞻,不是朱文公。朱文公只是说,人死后魂升天魄降地,这是常理,而一切灵怪的出现不是常理,他并未说天下无鬼。所以,金去伪记录道:“程颢、程颐最初没有说无鬼神,只是说没有现在世俗所说的那种鬼神。”杨道夫记录道:“雨风露雷,日月昼夜,这些都是鬼神留下的痕迹,这里所说的鬼神是光天化日之下公平正直的鬼神。至于所说的那种呼啸跳梁、令人担惊受怕的,就是所谓的不正直、邪恶黑暗、忽隐忽现、忽来忽去、忽聚忽散的鬼神。有人祷告,他们就应允,有人祈求,他们就赐与,这就是说鬼神是一样的。”包扬记录道:“鬼神掌管人生死的道理,绝不像佛家所说的、世俗的人主张的那样;但有些事又十分明白,这就不能用普通的道理推论,所以也就不必理会了。”包扬又记录道:“张南轩也只是坚决不信鬼神。可夏禹时期的鼎上铸有魑魅魍魉的图像,可见那时已经有鬼神;深山大泽,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人们占领了他们的住地,他们怎么会不出来作祟呢。豫章的刘道人,在山顶上盖了茅庵居住。一天,一群蜥蜴进庵,喝光了庵里的水。不一会儿,庵外堆满了冰雹。第二天,山下果然下了冰雹。有一个女子的丈夫叫刘大,刘大为人很朴实,不会说假话。刘大说,他曾经路过一座山岭,听到溪边林子里有响动,原来是无数只蜥蜴,各自抱着一个像水晶一样的东西,刘大没走出几里地,天上就下起了冰雹。这种道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过去,有一座城镇,镇里有一尊泥塑的大佛,这一带人十分崇信它。后来同宗有个无赖砍掉了大佛的头,百姓们聚集在大佛面前哭泣,大佛颈子的泥土木头上出现了舍利。泥土木头上怎么能长出这种东西,大概是人心感召形成的。”吴必大记录道:“因为谈论到薛士龙家见到了鬼,有人就说:世上信鬼神的人,都说天地间确实有鬼;不信鬼神的人,则断定世上无鬼。可是,又有自称真见过鬼的人,郑景望就是以薛氏所见为根据,认为世上有鬼神。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所见的不过是虹霓之类的东西罢了。有人问:虹霓只是一股气呢,还是有形有质?回答说:它既然能吸水,也自然就有肚肠。只是它一消散便形质全无,比如雷神也是同属一类。”林赐记录道:“世上见过鬼神的人很多,不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朱子说:既然世上有很多人见过鬼神,怎么能说没有呢?不过这种说法不是正理。例如春秋时伯有被人杀了,死后变为厉鬼,程颐认为这是另一个道理。大概是一个人气数未尽却死于非命,他的魂魄无所归依,自然要变为厉鬼。过去有人乘船在淮河上夜行,见到无数影子,似人非人,出没于船两边的水面上。这人明知是鬼,不得已硬冲了过去。一打听,此地是古战场。那些人都死于非命,含冤抱屈,所以死后魂魄不散。在座有个人说:我的家乡有个叫李三的人,死后变为厉鬼。乡间只要有祭祀典礼,也一定给他设个牌位。后来因为有人放炮仗,烧掉了李三依附的一棵树,从此后这个鬼就不见了。朱子说:这是因为他受屈而死,精气未散,现在被炮仗惊散了。”沈记录道:“有人死得不服,所以死后精气不散,于是兴妖作怪。比如横死之人和僧道死后都是聚气不散。 原注:僧人道士专门修养精神,所以气会凝聚不散。 ”万人杰记录道:“人死后气息就消散,不留一点儿痕迹,是正常的道理。那么,怎么又有托生的说法呢,这是因为死后气聚未散,又正好与某股生气凑在一起,于是得以再生。”叶贺孙记录道:“潭州有一件公案:妻子杀了丈夫,偷偷埋掉了。后来冤魂作祟。案发之后,鬼魂马上就不作怪了。从这件事可知在判案当中,对这样的事情如果不判决,死者的冤气就不能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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