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槐西杂志四 第7节原文解释
此事杨丈汶川尝言之,姚安公曰:“凡狱情虚心研察,情伪乃明,信人信己皆非也。信人之弊,僧言是也;信己之弊,亦有不可胜言者。安得再一老僧,亦为说法乎!”
舅氏健亭张公言:读书野云亭时,诸同学修禊佟氏园。偶扶乩召仙,共请姓名。乩题曰:“偶携女伴偶闲行,词客何劳问姓名?记否瑶台明月夜,有人嗔唤许飞琼。”再请下坛诗。乩又题曰:“三面纱窗对水开,佟园还是旧楼台。东风吹绿池塘草,我到人间又一回。”众窃议诗情凄惋,恐是才女香魂。
【翻译】
老僧急忙跪下磕头,说:“死罪死罪!就想等大人这么问呢。大人作为一郡之主,政绩不比汉代名臣龚遂、黄霸差,但是让百姓心中稍嫌不足的就是喜欢微服私访。这不仅容易让那些大奸大恶设计迷惑您,就是乡里小民,谁没有亲朋好友,谁没有恩怨呢?访查到甲的朋友,那么甲就有理而乙就没有理;访查到乙的同伙,甲就没理而乙就有理。询问到与当事人有仇的,那么当事人肯定没理;寻访到与当事人有恩的,那么当事人肯定有理。至于妇女小孩,所见所闻不真实;衰翁病婆,话语糊涂,这些能作为定案的根据吗?大人亲自访查还是这样,如果再依靠别人的所见所闻来定案,能有好效果吗?而且,私访的弊端,不仅仅体现在听到诉状这一点上。民情败坏,私访也有害,在修河渠、筑堤堰上尤为突出。小民只顾自身的利益,当水有利于自己时,就竭力拦截下来满足自己的需要;当水成为祸患时,就把邻里当做沟壑,这就是他们的神机妙算。谁肯出面根据地形的大局,制定长久的治水计划呢?老僧是世外之人,本来不应该干预人世间的事物,更何况官府的事务?但是佛法慈悲,舍身帮助众人,只要有利于事物,本来就应该冒死直言相告。望大人明察。”明公深思老僧的一番话,不再私访,径直回府了。第二天,明公派衙役给老和尚送钱粮。衙役回来向他报告说:“大人回府后,老和尚对他的徒弟们说:‘我的心事已经了结。’竟然安详地辞世了。”
杨汶川先生曾经讲过这件事,姚安公说:“凡是审案断案,只要虚心研究观察,真伪就会明了,过分相信别人,过分相信自己,都是不对的。过分听信别人的弊端,正如老僧所讲的;盲目相信自己的害处,也有说不完的例子。哪里再有一个老和尚,也为我们说法啊!”
舅舅张健亭先生说:在野云亭读书时,同学们到佟氏花园举行祭礼。有人扶乩请仙,大家请问仙人姓名。觇仙题词说:“偶携女伴偶闲行,词客何劳问姓名?记否瑶台明月夜,有人嗔唤许飞琼。”同学再请仙人题下坛诗。乩仙又写道:“三面纱窗对水开,佟园还是旧楼台。东风吹绿池塘草,我到人间又一回。”大家窃窃私语,认为诗歌的感情凄凉动人,恐怕是才女的幽魂来了。
【原文】
然近地无此闺秀,无乃炼形拜月之仙姬乎?众情颠倒,或凝思伫立,或微谑通词。乩忽奋迅大书曰:“衰翁憔悴雪盈颠,傅粉薰香看少年。偶遣诸郎作痴梦,可怜真拜小婵娟。”复大书一“笑”字而去。此不知何代诗魂,作此狡狯;要亦轻薄之意,有以召之。
胡厚庵先生言:有书生昵一狐女,初遇时,以二寸许壶卢授生,使佩于衣带,而自入其中。欲与晤,则拔其楔,便出嬿婉,去则仍入而楔之。一日,行市中,壶卢为偷儿剪去。以此遂绝,意恒怅怅。偶散步郊外,以消郁结,闻丛翳中有相呼者,其声狐女也。就往与语,匿不肯出,曰:“妾已变形,不能复与君见矣。”怪诘其故。泣诉曰:“采补炼形,狐之常理。近不知何处一道士,又搜索我辈,供其采补。捕得禁以神咒,即僵如木偶,一听其所为。或有道力稍坚,吸之不吐者,则蒸以为脯。血肉既啖,精气亦为所收。妾入壶卢盖避此难,不意仍为所物色,攘之以归。妾畏罹汤镬,已献其丹,幸留残喘。然失丹以后,遂复兽形,从此炼精又须二三百年,始能变化。天荒地老,后会无期;感念旧恩,故呼君一诀。努力自爱,毋更相思也。”生愤恚曰:“何不诉于神?”曰:“诉者多矣。神以为悖入悖出,自作之愆;杀人人杀,相酬之道,置不为理也。乃知百计巧取,适以自戕。自今以往,当专心吐纳,不复更操此术矣。”
【翻译】
不过,附近没有这样一个大家闺秀,难道是在这里炼形拜月的仙女么?大家都动了情,有人站立沉思,有人与乩仙委婉调情答话。乩坛上忽然急急运笔写出大字道:“衰翁憔悴雪盈颠,傅粉薰香看少年。偶遣诸郎作痴梦,可怜真拜小婵娟。”后面又写了一个大大的“笑”字,乩仙就离去了。这不知是哪个朝代的诗人鬼魂,做出这种狡猾的行为;大概也是因为同学叫他来时,也有些轻薄的态度,所以会这样。
胡厚庵先生说:有个书生与一个狐女亲昵相爱,最初相遇时,狐女就给了书生一个二寸长的葫芦,让他佩带在衣带上,自己钻了进去。书生想要见她,就拔开葫芦塞子,狐女就出来与他幽会,之后仍回到葫芦里,书生塞紧塞子。一天,书生在街上行走,葫芦被小偷剪去了。从此后,他与狐女就断绝了往来,心里总是闷闷不乐。一天,偶尔到效外散步,想要排解心中的郁结,忽然听到丛林中有人喊他,是那个狐女的声音。书生循声而往跟她说话,可是狐女躲着不肯露面,说:“我的模样已经变了,不能与你再相见了。”书生奇怪地问她怎么了。狐女哭着说:“采补炼形,是狐类修炼通常的方法。近来,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道士,又来搜捕我们狐辈,供他采补。只要被他抓住,他就念神咒控制,让被俘者僵滞得像木偶一样,任其所为。要是遇上道力较强的狐,吸不出精气的,道士就把他蒸成肉脯吃掉。肉体被道士吃掉,精气自然也被他吸收了。我钻进葫芦就是为了躲避这个劫难,想不到还是被他找到了,抓回了他的住处。我害怕受汤镬之苦,已经献出真丹,勉强留下性命。但是因为失去了真丹,所以又恢复了兽形,如果想再化做人形,又需修炼二三百年。地老天荒,你我再无相会之期了!奴家感念旧恩,所以在这里和你诀别。请千万保重,不要再思念我了。”书生听罢愤愤地说:“为什么不到神那里去告他?”狐女说:“告他的多了。但是神认为财产来路不正,又被人骗去,是自作自受;杀人者被人杀,是相互报应,所以神对此置之不理。由此可知,千方百计地巧取豪夺,实际上是自我戕害。从今以后,我将专心于吐纳之功,不再重操采补之术了。”
【原文】
此事在乾隆丁巳、戊午间,厚庵先生曾亲见此生。后数年,闻山东雷击一道士,或即此道士淫杀过度,又伏天诛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挟弹者又在其后,此之谓矣。
从弟东白宅,在村西井畔,从前未为宅时,缭以周垣,环筑土屋。其中有屋数间,夜中辄有叩门声。虽无他故,而居者恒病不安。一日,门旁墙圮,出一木人,作张手叩门状,上有符箓。乃知工匠有嗛于主人,作是镇魇也。故小人不可与轻作缘,亦不可与轻作难。
何子山先生言:雍正初,一道士善符箓。尝至西山极深处,爱其林泉,拟结庵习静。土人言是鬼魅之巢窟,伐木采薪,非结队不敢入,乃至狼虎不能居,先生宜审。弗听也。俄而鬼魅并作,或窃其屋材,或魇其工匠,或毁其器物,或污其饮食。如行荆棘中,步步挂碍;如野火四起,风叶乱飞,千手千目,应接不暇也。道士怒,结坛召雷将。神降则妖已先遁,大索空山无所得。神去,则数日复集。如是数回,神恶其渎,不复应。乃一手结印,一手持剑,独与战,竟为妖所踣,拔须败面,裸而倒悬。遇樵者得解,狼狈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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