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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姑妄听之四 第10节原文解释

【翻译】

我冤枉无处诉说,呆立在树下。不一会儿,有个女人过来劝我,说:‘这样被冤枉,不如去死。’我犹豫不决时,又有一个女人来怂恿我自杀。我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就解下带子上吊,那两个女人还帮助我。我感到憋闷痛苦,真是难以形容,渐渐好像睡去了一样,不知不觉似乎身体出了门。一个女人说:‘我先讲的,应该代替我。’另一个女人说:‘如果我不来,她不会下决心上吊,应该代替我。’她们正在拉拉扯扯,忽然一声响雷,只见火光四射,那两个女人被吓跑了,我就又回来了。”后来王发每次晚上回家,就远远地听到哭骂声,说破坏我的事,誓必杀了他。王发也不怕。一天晚上,王发又听到哭骂声,王发呵斥道:“你杀人,我救命,即便告到神那里,我也有理。你敢杀我就杀,何必虚张声势吓唬人!”从此再也没见到这两个鬼了。不过救人于死地,也会招致凶手的怨恨,难道遇到此类事情就该袖手旁观么?这个奴仆可以说与这些人不大一样。

宋清远先生说:以前在王坦斋先生的提学使衙门做慕僚时,有个朋友说他梦游到地府,看见几十个士绅模样的人陆陆续续来到地府;阎王把他们训责了好一会儿,他们又陆陆续续退出,脸上都有愧恨之色。他偶然发现一个小吏,似曾相识,却记不得名字了,他试着作揖打招呼,对方也回了礼。于是问:“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般模样?”小吏笑道:“你也身在官府,刚才这些人里你难道没有一个老朋友么?”这人说:“我只是做了两次提学使的幕僚,没有进过有实权的长官幕府。”小吏说:“这样说来,你是真不知道了。这些人就是所谓‘四救先生’。”

那个朋友问:“‘四救’是什么意思?”小吏说:“做幕僚的互相传这样口诀,救生不救死,救官不救民,救大不救小,救旧不救新。救生不救死的意思是,死的已经死了,绝对救不过来了;但是凶手还活着,把他杀了偿命,就是多死一个人,所以宁愿想方设法把他救出来。至于死者冤不冤,就没人去管了。救官不救民的意思是,越级上告的案子如果得以申冤雪耻,那么当地官员是祸是福就不可知了;假如不予申冤雪耻,连坐也不过是发配充军。而官员的判案是否公道,就没人去管了。救大不救小的意思是,把罪过推到上司身上,那么权重位高的受处分也越重,而且必将牵连更多的人;把罪过推到小官身上,那么责任轻的受罚也轻,而且容易了结。至于小官该不该顶罪,就没人去管了。救旧不救新的意思是,旧官已经免除职务,没有了结的公事,再留旧官恐怕也没什么用;新官刚来,可以推诿不干前任没有了结的事,但是强迫他去办,他也没办法。至于新官能否受得了,就没人去管了。以上都是出于君子之心,做忠厚长者应做的事,并不是企图得到什么好处而巧妙地利用法律的漏洞,也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私恩私仇而以公报私。然而人情世态千变万化,十分复杂,原本不能执定某一条规则去对待处理。如果坚持以‘四救’办事,就可能矫枉过正,顾此失彼,本来要造福,反而造了孽;本来要息事宁人,反而酿出事来,这种事时常发生。今天被审问的那些人,都是因为‘四救’惹下的麻烦。”

【原文】

问:“其果报何如乎?”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夙业牵缠,因缘终凑。未来生中,不过亦遇四救先生,列诸四不救而已矣。”俯仰之间,霍然忽醒,莫明其入梦之故,岂神明或假以告人欤?

乾隆癸丑春夏间,京中多疫。以张景岳法治之,十死八九;以吴又可法治之,亦不甚验。有桐城一医,以重剂石膏治冯鸿胪星实之姬,人见者骇异。然呼吸将绝,应手辄痊。踵其法者,活人无算。有一剂用至八两,一人服至四斤者。虽刘守真之《原病式》、张子和之《儒门事亲》,专用寒凉,亦未敢至是,实自古所未闻矣。考喜用石膏,莫过于明缪仲淳, 名希雍,天、崇间人,与张景岳同时,而所传各别。 本非中道,故王懋竑《白田集》有《石膏论》一篇,力辩其非。不知何以取效如此。此亦五运六气,适值是年,未可执为定例也。

【翻译】

那个朋友问:“他们将会遭到怎样的报应?”小吏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前生的恩怨纠缠着,有这个因缘就终究能相遇。在来生,这些人也不过能遇上‘四救先生’,而他们自己就是‘四不救’中的人了。”正聊着,那个朋友忽然醒来,不知为什么做了这个梦,难道是神灵借这个梦让他告诉世人么?

乾隆癸丑年春夏之间,京城里瘟疫流行。用张景岳的方法治,死了十分之八九的病人;用吴又可的方法治疗,也不怎么见效。有个桐城来的医生,用大剂量的石膏治疗鸿胪冯星实的一个姬妾,别人见了,都惊骇不已,怕出意外。然而病人快要咽气了,服了他的药,居然很快痊愈了。后来,人们都用他的药方治病,救活的人不计其数。有人一剂药就放了八两石膏,病人连续用药,竟然用了四斤石膏。即使是刘守真的《原病式》、张子和的《儒门事亲》,专门讲使用寒凉药,也没有敢用到这一步,真的是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据考,喜欢用石膏的医师,莫过于明代的缪仲淳, 缪仲淳名希雍,天启、崇祯年间人,与张景岳同时,而所传医术不同 。用石膏,本来不是中和之道,所以王懋竑的《白田集》中有《石膏论》一篇,极力指责缪仲淳的错误。不知桐城医生大量使用石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功效。这也是五运六气正好相应,不能当成一种通行不变的疗法。

【原文】

从伯君章公言:中表某丈,月夕纳凉于村外,遇一人似是书生,长揖曰:“仆不幸获谴于社公,自祷弗解也。一社之中,惟君祀社公最丰,而数十年一无所祈请。社公甚德君,亦甚重君。君为一祷,必见从。”表丈曰:“尔何人?”曰:“某故诸生,与君先人亦相识,今下世三十馀年矣。昨偶向民家索食,为所诉也。”表丈曰:“己事不祈请,乃祈请人事乎?人事不祈请,乃祈请鬼事乎?仆无能为役,先生休矣。”其人掉臂去曰:“自了汉耳,不足谋也。”

夫肴酒必丰,敬鬼神也;无所祈请,远之也。敬鬼神而远之,即民之义也。视流俗之谄渎,迂儒之傲侮,为得其中矣。说此事时,余甫八九岁,此表丈偶忘姓名。其时乡风淳厚,大抵必端谨笃实之家,始相与为婚姻。行谊似此者多,不能揣度为谁也。“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俯仰七十年间,能勿睪然远想哉!

黄叶道人潘班,尝与一林下巨公连坐,屡呼巨公为兄。巨公怒且笑曰:“老夫今七十馀矣。”时潘已被酒,昂首曰:“兄前朝年岁,当与前朝人序齿,不应阑入本朝。若本朝年岁,则仆以顺治二年九月生,兄以顺治元年五月入大清,仅差十馀月耳。唐诗曰‘与兄行年较一岁’,称兄自是古礼,君何过责耶?”满堂为之咋舌。论者谓潘生狂士,此语太伤忠厚,宜其坎 终身,然不能谓其无理也。

【翻译】

堂伯君章公说:有个表亲某老先生,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在村子外面乘凉,遇见一个像是书生模样的人,对他作了个长揖说:“我不幸受到土地神的处罚,自己祈祷无济于事。这一带只有你祭祀土地神的供品最丰厚,而几十年从来没有求过土地神任何事情。土地神很感激你,也最看重你。你要是肯为我祈祷,他肯定会答应你。”某老先生问:“你是什么人?”书生说:“我过去是个秀才,与你的父亲也相识,下世三十多年了。昨天偶然向某家去要吃的,被那家告发了。”某老先生说:“自己的事我都不去祈祷,难道反而为别人去祈请?人事不去祈请,难道反而为鬼事祈请?我无法为你效劳,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好了。”书生一甩袖子就走了,边走边说:“原来是个自顾自的家伙,真是无法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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