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滦阳续录二 第6节原文解释
【翻译】
群狐把他的银子都拿走了,一点儿也没有留下。人们以为他像费长房、明崇俨那样升天去了。后来,他的徒弟暗中泄露内幕,人们才知道他失败的原因。
操持符印,役使鬼神,驱除妖厉,这种权力与官吏的权力是相似的。接受贿赂,放纵奸狐,已经是不允许的;却又想方设法来满足贪欲,难道能逃脱鬼神的监察?即使没有群狐杀死他,他应当最终也逃避不了雷霆的诛杀。
天地高远,鬼神幽暗不明,他们似乎与人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有的时候,他们对人的报应却像回音一样准确及时,以人的智力,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沧州的上河涯有个某甲,女儿许配给某乙的儿子为妻。两家都是小康之家,婚期就定在一两年内。一天,有个算命先生路过某甲家时,因为下雨请求借宿。某甲让他给女儿算命。算命先生沉思了半天,说:“我没带算命书,这命没法算。”某甲觉得有点儿怪,就一再追问。算命先生这才说:“看她的八字,命中注定做人家的偏房,看您家的情况似乎不应该是这样。而且听说您女儿嫁期已经定下来了,两个人的属相并不相克,绝无再嫁的道理。这就使我更加怀疑了。”有个生性狡猾的人得知了此事,就想借机牟利,劝说某甲道:“您家能有多少钱?加上嫁女儿开销太大,财力更加承受不了。您女儿既然命中注定该做侧室,不如先谎称她病了,接着谎称病死了,买口空棺火速下葬;然后趁黑夜带着女儿直奔京城,改名换姓把她卖给富贵人家为妾,这样,您就是在家坐着也自然有大笔钱财送上门来。”某甲听从了这个主意。正赶上京城有个大官嫁女儿,想找个美女做陪嫁,就用二百两银子买下了某甲的女儿。过了一个多月,大官乘船送女儿往南方,船行至天妃闸时沉没了,合家大小皆葬身鱼腹,只有某甲的女儿被人救了上来。因为是少女,没人敢收养,就把她送交官府。官府询问来由,她因为在大官家时间不长,只知道主人的姓,还说不出主人的爵位和籍贯;只有父母的姓名住址,她却说得一清二楚。于是官府将公文发到沧州,某甲卖女儿之事也因此而败露。这时,某乙的儿子已经与表妹结婚,自然没有退婚的道理。某乙听说某甲卖女儿得了不少银子,一怒之下想要告官。某甲陷入窘境,愿意还是把女儿嫁给某乙的儿子。表妹家听说此事,也要告官。一时间矛盾纠葛纷纭交错,看样子要酿成一桩大案。两家的亲朋好友出面调停,让某甲出钱迎回女儿,并且把女儿嫁给某乙的儿子做偏房,这场纠纷才算平息下来。某甲的女儿回到家后,某乙之子已经行过迎娶表妹的大礼。某乙用牛车将她接到家里,见到婆婆时,她苦苦辩解,说被卖到京城转嫁他人绝对不是自己的意愿。婆婆说:“既不是你情愿的,为什么卖你时不说已经有了丈夫?”她无言以对。婆婆带她去拜见正室,她稍稍迟疑了一下。婆婆马上说:“你卖给人家做妾,也敢不拜见正室吗?”她又无言以对,只好按常理拜见了。婆婆始终把她当作婢女一样使唤。
【原文】
此雍正末年事。先祖母张太夫人,时避暑水明楼,知之最悉。尝语侍婢曰:“其父不过欲多金,其女不过欲富贵,故生是谋耳。乌知非徒无益,反失所本有哉!汝辈视此,可消诸妄念矣。”
先四叔母李安人,有婢曰文鸾,最怜爱之。会余寄书觅侍女,叔母于诸侄中最喜余,拟以文鸾赠。私问文鸾,亦殊不拒。叔母为制衣裳簪珥,已戒日脂车。有妒之者嗾其父多所要求,事遂沮格。文鸾竟郁郁发病死。余不知也。数年后稍稍闻之,亦如雁过长空,影沉秋水矣。今岁五月,将扈从启行,摒挡小倦,坐而假寐。忽梦一女翩然来。初不相识,惊问:“为谁?”凝立无语。余亦遽醒,莫喻其故也。适家人会食,余偶道之。第三子妇,余甥女也,幼在外家与文鸾嬉戏,又稔知其赍恨事,瞿然曰:“其文鸾也耶?”因具道其容貌形体,与梦中所见合。是耶非耶?何二十年来久置度外,忽无因而入梦也?
【翻译】
这事发生在雍正末年。当时,先祖母张太夫人正在水明楼避暑,对此事知道得最详细。祖母曾对侍女们说:“做父亲的不过是贪图金钱,做女儿的不过是贪图富贵,才出了这么个计谋。谁知不仅没有占便宜,反而连本来应该有的都丢了!你们看看这件事,可以消除妄念了。”
已故的四婶李安人,有个婢女叫文鸾,四婶最喜欢她。正好我寄信回家想要个侍女,四婶在几个侄子中最喜欢我,就打算把文鸾给我。她私下问文鸾时,文鸾也没有一点儿拒绝的意思。四婶就帮她准备好衣服首饰,选了日子要送她到我这里来。有嫉妒的人唆使文鸾的父亲提了很多要求,事情就泡汤了。文鸾竟然忧郁成病死了。我并不知道这些事。几年后,才渐渐地听到一些传闻,也像雁过长空,影子掠过水面一样,没有留下什么印象。直到今年五月,我随从圣驾到滦阳,临行前收拾行李有点儿累了,就坐下来闭目养神。忽然梦见有个女子翩然而来。开始时我不认识她,惊问:“你是谁?”她却伫立着一声不吭。我也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等到和家人一起吃饭时,我偶然提及这个梦。我的三儿媳,原来是我外甥女,小时候在外婆家时,常和文鸾一起玩,她熟知文鸾含恨而死的事,猛然醒悟道:“会不会是文鸾?”她详细地描绘文鸾的身形容貌,与我梦中所见的女子十分相符。是不是她呢?为什么我二十年来一直都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却突然无缘无故地来到我的梦里?
【原文】
询其葬处,拟将来为树片石。皆曰邱陇已平,久埋没于荒榛蔓草,不可识矣。姑录于此,以慰黄泉。忆乾隆辛卯九月,余题秋海棠诗曰:“憔悴幽花剧可怜,斜阳院落晚秋天。词人老大风情减,犹对残红一怅然。”宛似为斯人咏也。
宗室敬亭先生,英郡王五世孙也。著《四松堂集》五卷,中有《拙鹊亭记》曰:“鹊巢鸠居,谓鹊巧而鸠拙也。小园之鹊,乃十百其侣,惟林是栖。窥其意,非故厌乎巢居,亦非畏鸠夺之也。盖其性拙,视鸠为甚,殆不善于为巢者。故雨雪霜霰,毛羽褵褷;而朝阳一晞,乃复群噪于木杪,其音怡然,似不以露栖为苦。且飞不高翥,去不远飏,惟饮啄于园之左右。或时入主人之堂,值主人食弃其馀,便就而置其喙;主人之客来,亦不惊起,若视客与主人皆无机心者然。辛丑初冬,作一亭于堂之北,冻林四合,鹊环而栖之,因名曰拙鹊亭。夫鸠拙宜也,鹊何拙?然不拙不足为吾园之鹊也。”
案,此记借鹊寓意,其事近在目前,定非虚构,是亦异闻也。先生之弟仓场侍郎宜公,刻先生集竟,余为校雠,因掇而录之,以资谈柄。
疡医殷赞庵,自深州病家归,主人遣杨姓仆送之。杨素暴戾,众名之曰横 去声。 虎,沿途寻衅,无一日不与人竞也。一日,昏夜至一村,旅舍皆满,乃投一寺。僧曰:“惟佛殿后空屋三楹。然有物为祟,不敢欺也。”杨怒曰:“何物敢祟杨横虎!正欲寻之耳。”促僧扫榻,共赞庵寝。赞庵心怯,近壁眠;横虎卧于外,明烛以待。人定后,果有声呜呜自外入,乃一丽妇也。渐逼近榻,杨突起拥抱之,即与接唇狎戏。妇忽现缢鬼形,恶状可畏。赞庵战栗,齿相击。杨徐笑曰:“汝貌虽可憎,下体当不异人,且一行乐耳。”左手揽其背、右手遽褪其裤,将按置榻上,鬼大号逃去,杨追呼之,竟不返矣。遂安寝至晓。临行,语寺僧曰:“此屋大有佳处,吾某日还,当再宿,勿留他客也。”赞庵尝以语沧州王友三曰:“世乃有逼奸缢鬼者,横虎之名,定非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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