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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槐西杂志二 第14节原文解释

后数岁,谛视之竟不隐,乃壁上悬一画猿,光自猿目中出也。佥曰:“此画宝矣。”外祖安公讳国维,佚其字号。今安氏零落殆尽,无可问矣。 曰:“是妖也,何宝之有!为虺弗摧,为蛇奈何?不知后日作何变怪矣?”举火焚之,亦无他异。

崔媪家在西山中,言其邻子在深谷樵采,忽见虎至,上高树避之。虎至,昂首作人语曰:“尔在此耶,不识我矣!我今堕落作此形,亦不愿尔识也!”俯首呜咽良久。既而以爪掊地,曰:“悔不及矣。”长号数声,奋然掉首去。

杨槐亭言:即墨有人往劳山,寄宿山家。所住屋有后门,门外缭以短墙为菜圃。时日已薄暮,开户纳凉,见墙头一靓妆女子,眉目姣好,仅露其面,向之若微笑。方凝视间,闻墙外众童子呼曰:“一大蛇身蟠于树,而首阁于墙上。”乃知蛇妖幻形,将诱而吸其血也。仓皇闭户,亦不知其几时去。设近之,则危矣。

琴工钱生钱生尝客裘文达公家,日相狎习,而忘问名字乡里。 言:其乡有人,家酷贫,佣作所得,悉以与其寡嫂,嫂竟以节终。一日,在烛下拈纻线,见窗隙一人面,其小如钱,目炯炯内视。急探手攫得之,乃一玉孩,长四寸许,制作工巧,土蚀斑然。乡僻无售者,仅于质库得钱四千。质库置椟中,越日失去,深惧其来赎。此人闻之,曰:“此本怪物,吾偶攫得,岂可复胁取人财!”具述本末,还其质券。质库感之,常呼令佣作,倍酬其直,且岁时周恤之,竟以小康。裘文达公曰:“此天以报其友爱也。不然,何在其家不化去,到质库始失哉?至慨还质券,尤人情所难,然此人之绪馀耳。世未有锲薄奸黠而友于兄弟者,亦未有友于兄弟而锲薄奸黠者也。”

【翻译】

过了几年,人盯着仔细看,亮光也竟然不隐灭,原来,墙上挂着一幅画猿,亮光是从画里猿猴的眼睛里发出来的。大家都说:“这幅画宝贵啊。”外祖安老先生名国维,不知道他的名号。现在安家人丁稀少,已经没有人可问了。 说:“这是妖怪,有什么可宝贵的呢!毒蛇在小的时候不杀掉,长成大蛇就不知怎么对付呢!不知今后会兴什么怪呢!”就点火把画烧了,也没有其他的怪异。

崔老太的家在西山里面,她说,有个邻居的儿子在深山砍柴,忽然看见老虎来了,就爬上大树躲避。老虎来到树下,抬起头,说起人话来:“你在这里啊,不认识我了!我现在堕落变成这个模样,也不愿意让你认识我了!”说罢,低着头呜咽了很久,之后用爪子刨着地说:“后悔也来不及了。”长长叫了几声,猛然扭头走了。

杨槐亭说:即墨县有个人要到崂山去,晚上借住在山民家里。他住的那间屋子有个后门,门外围了一圈矮墙,墙里就是菜园。当时太阳快落山了,他打开后门纳凉,看见墙头上有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子,眉目姣好,只露出一张脸,像是冲着他微笑。那人正盯着女子看,就听见墙外一群孩子喊叫:“一条大蛇把身子缠绕在树上,脑袋搁到了墙头上。”那人才知道是蛇精变成了人的样子,想引诱他,吸他的血。他慌忙关上后门,也不知道蛇精什么时候离开的。假如靠近蛇,就危险了。

琴师钱生钱生曾在裘文达公家做清客,我和他经常开玩笑,却忘记问他的姓名籍贯。 说:他家乡有个人,家庭十分贫苦,他做雇工所得的钱粮,都交给守寡的嫂嫂,嫂嫂竟得以守节到去世。有一天,他在灯下搓麻线,看见窗缝里有个人脸,像铜钱那么小,双眼炯炯有神地向屋里看着。他连忙伸手抓进来,原来是一个玉雕的小孩儿,长约四寸多,制作精巧,被泥土腐蚀得斑斑点点。乡下偏僻,没有地方可以卖,只在当铺当了四千铜钱。当铺把玉孩儿放在木箱子里,一天后就不见了,当铺害怕这个人来赎。这个人听说这件事,就说:“这玉孩儿本来是个奇怪的东西,我偶然抓到,怎么能再来威胁人家强取赔偿金呢!”他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还把当票还给当铺。当铺很感激他,经常请他来做工,加倍给他工钱,逢年过节还经常周济他,他竟然不愁温饱了。裘文达公说:“这是上天对他友爱的报答。不然的话,玉孩儿在他家时为什么不消失,要到当铺才消失呢?至于慷慨归还当票,更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也不过是他的品质所必然产生的行为罢了。世界上还没有刻薄奸诈却友爱兄弟的人,也没有友爱兄弟却又刻薄奸诈的人。”

【原文】

王庆垞一媪,恒为走无常。即《滦阳消夏录》所记见送妇再醮之鬼者。 有贵家姬问之曰:“我辈为妾媵,是何因果?”曰:“冥律小善恶相抵,大善恶则不相掩。姨等皆积有小善业,故今生得入富贵家;又兼有恶业,故使有一线之不足也。今生如增修善业,则恶业已偿,善业相续,来生益全美矣。今生如增造恶业,则善业已销,恶业又续,来生恐不可问矣。然增修善业,非烧香拜佛之谓也。孝亲敬嫡,和睦家庭,乃真善业耳。”一姬又问:“有子无子,是必前定,祈一检问。如冥籍不注,吾不更作痴梦矣。”曰:“此不必检,但常作有子事,虽注无子,亦改注有子;若常作无子事,虽注有子,亦改注无子也。”先外祖雪峰张公,为王庆垞曹氏婿,平生严正,最恶六婆,独时时引与语,曰:“此妪所言,虽未必皆实,然从不劝妇女布施佞佛,是可取也。”

翰林院供事茹某忘其名,似是菇。 言:曩访友至邯郸,值主人未归,暂寓城隍祠。适有卖瓜者,息担横卧神座前。一卖线叟寓祠内,语之曰:“尔勿若是,神有灵也。”卖瓜者曰:“神岂在此破屋内?”叟曰:“在也。吾常夜起纳凉,闻殿中有人声。蹑足潜听,则有狐陈诉于神前。大意谓邻家狐媚一少年,将死未绝之顷,尚欲取其精。其家愤甚,伏猎者以铳矢攻之。

【翻译】

王庆垞的一位老妇人,是常常走无常的巫婆。就是《滦阳消夏录》记载的那个能看见送妻再嫁之鬼的老妇。 有富贵族人家的姬妾问她:“我们这些人都做人家的姬妾,是什么因果?”她说:“阴间的法律是小善小恶可以相互抵偿,大善大恶则不能相互抵偿。姨娘们都积下了小的善业,所以此生能进入富贵家庭;又都兼有恶业,所以你们还有美中不足。今生如果能增修善业,就能抵偿过去的恶业,善业相加,下辈子就能完美了。今生如果增修恶业,将善业抵消,恶业相加,下辈子就不可想象了。但是增修善业,并不是说烧香拜佛。孝顺长辈,尊敬正室夫人,使家庭和睦,才是真正的善业。”其中一人又问:“有子无子,这必然是命运前定的,请你查一查。如果阴间的簿籍上注定我无子,我也就不再痴心妄想了。”老妇人说:“这不必查,只要常做有子的善事,即使阴籍注明无子,也可改注有子;要是经常做无子的恶事,即使阴籍上注明有子,也可改注无子。”我的外公张雪峰先生,是王庆垞曹家的女婿,平生严肃正直,最恨媒婆、巫婆这一类人,但却常常叫这个老妇人来说话,他说:“这个老太太说的虽然不见得都是事实,但是她从来不劝妇女焚香布施讨好佛菩萨,这是可取的。”

翰林院供事茹某忘了他的名字,好像叫茹。 说:从前,我到邯郸去拜访朋友,碰上主人不在家,就暂时住在城隍庙里。刚好有个卖瓜的人,把担子一放,就横躺在神像前面。住在庙里的一个卖线老人对卖瓜人说:“你可别躺在这里,神可是有灵的。”卖瓜人说:“神怎么会在这样破旧的房子里呢?”卖线老人说:“当然在这儿。我常常半夜起来乘凉,听见殿堂里有人声。有一次我蹑手蹑脚地悄悄听了一阵儿,原来是一只狐狸在神像前诉冤。大概意思是,邻居家的一只狐精把一个年轻人迷惑住了,年轻人快要死了,还剩下一口气,那个狐精还想吸他的精气。年轻人的家人气极了,就让猎人设了埋伏用枪、箭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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