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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槐西杂志二 第2节原文解释

【翻译】

昨天夜里,梦见她向我下拜,知道她将转世托生,成为我的女儿了。”后来,这个女儿嫁给商人做妻子,张凯夫妇年老多病,全都依靠她孝敬奉养以终天年。杨椒山撰有《罗刹成佛记》一书,像这个奴仆的经历,也和恶鬼成佛差不多吧!

冯平宇说:有个叫张四喜的人,家境贫穷,靠给人打工为生。漂流到万全山中,被一对老夫妇收留,让他侍弄菜园子。老夫妇喜欢他勤劳刻苦,招他做了入赘女婿。过了几年,老夫妇说要去塞外看望长女,四喜也带着妻子另谋生路。时间久了,四喜渐渐发现他妻子原来是狐精,觉得与异类婚配很羞耻,趁她独自站在某处时,偷偷地弯弓搭箭,射中了她的左腿。狐女用手拔出箭,一下子跳到四喜面前,拿箭指着他责备说:“你太无情,太让人痛恨!尽管这样,别的狐狸媚人,都是苟且野合的。我却是受父母之命,按照礼仪与你结婚,有夫妇之义。由于三纲的约束,我不敢仇恨你;你既然嫌弃我,我也不愿勉强住下去招你讨厌。”说完握着四喜的手痛哭,过了一会儿,忽然跳开消失了。四喜回到家里,过了几年病死,穷得连殓葬的棺材也没有。忽然,狐女从外面哭着进来,拜见公婆,详细诉说了经过。又说:“我未再嫁,所以敢来探望。”四喜的母亲非常感动,痛骂四喜没有良心。狐女低着头不说话。邻居的一个女人打抱不平,也跟着骂。狐女瞪起眼睛说:“父母骂儿子,没什么不可以的。你怎么能当着妻子的面,骂人家的丈夫!”怒冲冲地抖抖衣服走了,不知去了哪里。她离开后,家里人在四喜的尸身旁边发现五两银子,这才安葬了死者。后来四喜父母贫困,常常能在箱子或盆盆罐罐里意外地发现钱米,大概也是狐女给的。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说这个狐女不但身形化作人,心灵也已经化成人了。有人又说,狐精即使知礼,恐怕还到不了这种地步,很可能是冯平宇故意编造一个故事,用来羞辱那些连狐女都不如的人。姚安公说:“平宇虽然是个乡下老汉,但心性朴实、忠厚,平生没说过一句虚妄不实的话。跟他交谈,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不是能编故事的人。”

【原文】

卢观察 吉言:茌平有夫妇相继死,遗一子,甫周岁。兄嫂咸不顾恤,饿将死。忽一少妇排门入,抱儿于怀,詈其兄嫂曰:“尔弟夫妇尸骨未寒,汝等何忍心至此,不如以儿付我,犹可觅一生活处也。”挈儿竟出,莫知所终。邻里咸目睹之,有知其事者曰:“其弟在日,常昵一狐女。竟或不忘旧情,来视遗孤乎?”是亦张四喜妇之亚也。

乌鲁木齐多狭斜,小楼深巷,方响时闻。自谯鼓初鸣,至寺钟欲动,灯火恒荧荧也。冶荡者惟所欲为,官弗禁,亦弗能禁。有宁夏布商何某,年少美风姿,赀累千金,亦不甚吝,而不喜为北里游。惟畜牝豕十馀,饲极肥,濯极洁,日闭门而沓淫之。豕亦相摩相倚,如昵其雄。仆隶恒窃窥之,何弗觉也。忽其友乘醉戏诘,乃愧而投井死。迪化厅同知木金泰曰:“非我亲鞫是狱,虽司马温公以告我,我弗信也。”余作是地杂诗,有曰:“石破天惊事有无,后来好色胜登徒。何郎甘为风情死,才信刘王爱媚猪。”即咏是事。人之性癖,有至于如此者!乃知以理断天下事,不尽其变;即以情断天下事,亦不尽其变也。

张一科,忘其何地人。携妻就食塞外,佣于西商。西商昵其妻,挥金如土,不数载赀尽归一科,反寄食其家。妻厌薄之,诟谇使去。一科曰:“微是人无此日,负之不祥。”坚不可。妻一日持梃逐西商,一科怒詈。妻亦反詈曰:“彼非爱我,昵我色也。我亦非爱彼,利彼财也。以财博色,色已得矣,我原无所负于彼;以色博财,财不继矣,彼亦不能责于我。此而不遣,留之何为?”一科益愤,竟抽刃杀之。先以百金赠西商,而后自首就狱。又一人忘其姓名,亦携妻出塞。妻病卒,困不能归,且行乞。忽有西商招至肆,赠五十金。怪其太厚,固诘其由。西商密语曰:“我与尔妇最相昵,尔不知也。尔妇垂殁,私以尔托我。我不忍负于死者,故资尔归里。”此人怒掷于地,竟格斗至讼庭。二事相去不一月。

【翻译】

观察使卢 吉说,茌平县有对夫妇相继身亡,留下一个孩子,刚满周岁。死者的哥哥嫂嫂都不怜悯,不照顾,快要饿死了。忽然一个少妇推门而入,把小孩抱在怀里,骂死者的兄嫂说:“你们的弟弟夫妇尸骨未寒,你们俩怎么能心狠到这种地步!不如把孩子交给我,还能找到个活命的地方。”她带着孩子离开,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邻里们都亲眼看到这些,有个了解内情的人说:“那个弟弟在世的时候,时常和一个狐女亲近。估计那个狐女是不忘旧情,来探望他留下的孤儿吧?”这个狐女与张四喜的狐妻很相似。

乌鲁木齐有很多妓院,小楼深巷,经常听到鼓乐之声。从谯楼计时的鼓声响起,直到寺院晨钟敲响,那里总是灯火闪耀。风流放荡的人在那里为所欲为,官府不禁止,也禁止不了。宁夏的布商何某,年轻貌美,风度翩翩,积累了千金资财,他也不太吝啬,却不喜欢去逛青楼妓馆。只是养了十几头母猪,养得格外肥壮,洗得十分干净,他每天关起门来,轮流与母猪性交。母猪们也和他依偎在一起,就像和公猪相亲相爱一样。他的仆人常偷看,何某却没有察觉。一次他的朋友借着醉酒,开玩笑问起这事,何某羞惭难当,跳井死了。迪化厅同知木金泰说:“如果不是我亲自审理这桩案子,即使是司马光亲自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不会相信。”我写的乌鲁木齐杂诗中,有一首道:“石破天惊事有无,后来好色胜登徒。何郎甘为风情死,才信刘王爱媚猪。”吟咏的就是这件事。人的性情怪癖,竟然有到这种地步的!由此可知,按道理去判断天下的事情,不能完全了解所有的变化;按人情去判断天下事情,也不能完全了解所有变化。

张一科,已经忘了他是哪里人了。他带着妻子到塞外谋生,在一个西商家里做雇工。商人喜爱他的妻子,为她挥金如土,没有几年,财产都归了张一科,反而在张一科家中寄食。妻子厌恶蔑视这个商人,谩骂着叫他走。张一科说:“没有这个人,我们也没有今天的日子,背弃他是不吉利的。”坚决不肯把商人赶出去。有一天,妻子拿着木棒赶商人,张一科怒骂妻子。妻子也回嘴骂道:“他并不是喜爱我,而是迷恋我的姿色。我也不是喜欢他,而是贪图他的财产。他用财产来交换女色,女色已经得到了,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对不起他;我用女色来博取财产,他的财产已经光了,他也不能责备我。这时候不赶他走,留着干什么!”张一科更加愤怒,竟然拔刀把妻子杀死了。他先拿出一百两银子送给商人,然后自首进了监狱。还有一个人,忘了他的姓名了,他也带着妻子到塞外去。妻子病死后,他穷得回不了家乡,就要讨饭了。忽然,有个西商把他叫到店里,送他五十两银子。这个人觉得赠送的银子太丰厚,一定要商人讲出理由。商人悄悄地说:“我和你妻子最亲热,你并不知道。你妻子临死前,悄悄把你托付给我。我不忍心辜负死者,所以资助你回家乡。”这个人愤怒地把银子扔在地上,和商人打架一直打到官府。这两件事相隔不到一个月。

【原文】

相国温公,时镇乌鲁木齐。一日,宴僚佐于秀野亭,座间论及。前竹山令陈颢桥曰:“一不以贫富易交,一不以死生负约,是虽小人,皆古道可风也。”公颦蹙曰:“古道诚然。然张一科曷可风耶?”后杀妻者拟抵,而谳语甚轻;赠金者拟杖,而不云枷示。公沉思良久,慨然曰:“皆非法也。然人情之薄久矣,有司如是上,即如是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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