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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槐西杂志二 第4节原文解释

风水先生占卜,只有这里是吉地,因此拿出其他田地与楘庵交换,把姚安公葬在这里。那副对联好像是姚安公自己的谶语一样,凡事都是早已预定的,难道不是吗?

我的侍妾沈氏,我为她取字为明玕。她的祖先是长洲人,后来流落到河间县,她的父亲就把家安置在那里了。她父母生了两个女儿,沈氏排行老二。她聪敏灵巧,一点儿也不像小家小户的女子。她曾经私下对姐姐说:“我不能做种田人家的女人,高门大户又肯定不会娶我做夫人。将来我也许是显贵人家的妾吧?”她母亲大概听说了她的想法,最终满足了她的愿望。她生性乖巧伶俐,一辈子不曾得罪过一个人。她刚嫁给我时,拜见马夫人。马夫人说:“听说你自愿做妾,妾也是很不容易做的呢。”沈氏整理了衣衽恭恭敬敬回答说:“只因为不愿意做妾,故而妾才难做。既然情愿做妾,妾又有什么难做的呢?”因此马夫人始终把她当娇宠的女儿一样喜爱。沈氏曾经对我说:“女子应该在四十岁以前死,这样人们还会追念她、怜惜她。假如活到身穿蓝裙、满头白发时,像孤独的小鸡和腐烂的老鼠那样被人嫌弃,我实在不愿意。”后来也终于遂了她的心愿,她在乾隆辛亥年四月二十五日去世,年仅三十岁。起初,她只认得几个字,以后跟随我核查校对图书,时间长了,能大概明白文章的意思,也能用浅显的语言写诗了。临死前,她把自己的一幅小像交给女儿,口诵一首诗,请我书写下来,诗云:“三十年来梦一场,遗容手付女收藏。他时话我生平事,认取姑苏沈五娘。”之后,平静地去世了。在她病重的时候,我在圆明园值班,住在海淀槐西老屋。一天夜里,我恍恍惚惚两次梦见她,以为是自己一心挂念才梦见她的。后来才知道她在这天夜里曾经昏厥过,过了两个时辰才苏醒过来。她对她母亲说:“刚才我梦见自己到了海淀的寓所,听见巨响像打雷一样,就被吓醒了。”我追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确实墙上的挂瓶因为绳子断了摔在地上,我这才领悟到她的魂到过槐西老屋。因此我就在她的遗像上题诗:“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稀。”另一首写道:“到死春蚕尚有丝,离魂倩女不须疑。一声惊破梨花梦,恰记铜瓶坠地时。”诗中所记述的就是这件事。

【原文】

相去数千里,以燕赵之人,谈滇黔之俗,而谓居是土者,不如吾所知之确,然耶否耶?晚出数十年,以髫龀之子,论耆旧之事,而曰见其人者,不如吾所知之确,然耶否耶?左丘明身为鲁史,亲见圣人;其于《春秋》,确有源委。至唐中叶,陆淳辈始持异论。宋孙复以后,哄然佐斗,诸说争鸣,皆曰左氏不可信,吾说可信。何以异于是耶!

盖汉儒之学务实,宋儒则近名,不出新义,则不能耸听;不排旧说,则不能出新义。诸经训诂,皆可以口辩相争,惟《春秋》事迹厘然,难于变乱。于是谓左氏为楚人、为七国初人、为秦人,而身为鲁史,亲见圣人之说摇。既非身为鲁史,亲见圣人,则传中事迹,皆不足据,而后可惟所欲言矣。沿及宋季,赵鹏飞作《春秋经筌》,至不知成风为僖公生母,尚可与论名分、定褒贬乎?元程端学推波助澜,尤为悍戾。

偶在五云多处即原心亭。 检校端学《春秋解》,周编修书昌因言:有士人得此书,珍为鸿宝。一日,与友人游泰山,偶谈经义,极称其论叔姬归酅一事,推阐至精。夜梦一古妆女子,仪卫尊严,厉色诘之曰:“武王元女,实主东岳。上帝以我艰难完节,接迹共姜,俾隶太姬为贵神,今二千馀年矣。昨尔述竖儒之说,谓我归酅为淫于纪季,虚辞诬诋,实所痛心!我隐公七年归纪,庄公二十年归酅,相距三十四年,已在五旬以外矣。

【翻译】

相距几千里的燕赵之人,谈论云南、贵州一带的风俗,却说住在滇黔当地的人,不及我了解得真切细致,这种说法对不对呢?比别人晚出生几十年,作为一个扎着发髻、缺牙露齿的小孩子,谈论老前辈的事情,却对见过老前辈的人说,你知道得不如我确切,对还是不对呢?左丘明身为鲁国史官,亲眼见过孔圣人;他对于《春秋》一书,的确了解它的源流始末。到了唐朝中叶,陆淳等人开始持有不同的见解。宋代人孙复以后,又有些人一哄而起帮助争斗,都认为左丘明的说法不可信,只有自己的说法才可信。凭什么会有如此不同的观点呢!

大概是因为汉代儒者治学致力于实际,宋代儒者看重名声,假如推演不出新义,就不能耸人听闻;假如不推翻旧说,也就推不出新义。对各种经典的注释引申,都能加以争辩讨论,只有《春秋》记事井然有序,很难改动。于是宋儒们就提出一系列说法,说左丘明是楚国人,是战国初年的人,是秦朝人等等,而左丘明是鲁国史官,亲眼见过孔圣人的说法就被动摇了。既然左丘明不是鲁国史官,又没有亲眼见过圣人,那么《左传》解释《春秋》史实的记事就都不足为凭了,宋儒们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这种风气沿袭到宋代末年,赵鹏飞写作《春秋经筌》时,竟然不知道成风就是鲁僖公的生母,这样怎么还能和他们一起讨论名分、确定人物的褒贬呢?元代人程端学更是推波助澜,尤其粗暴荒谬。

我偶然在五云多处即“原心亭” 。校订程端学的《春秋解》,编修周书昌就说:有个读书人得到这部书,当稀世珍宝一样重视。一天,他和朋友到泰山游览,偶尔谈论经义,极力称赞程端学评论叔姬回归酅地一事,认为他推理阐述得极为精辟。夜里,他梦见一位身着古装的女子,仪仗及卫士都庄重而有威严,女子正颜厉色地质问他:“武王的长女太姬,是主宰东岳泰山的神。天帝认为我能经受艰难,保持贞节,事迹接近共姜,因此让我归属于太姬成为尊贵的神,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了。昨天你称赞那个臭儒生的看法,说我回到酅地是和纪侯的弟弟纪季淫乱,真是胡说八道,你们用不实之辞来诬陷攻击我,实在让我痛心!我在鲁隐公七年嫁给纪侯,庄公二十年回到酅地,其间相距三十四年,我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原文】

以斑白之嫠妇,何由知季必悦我?越国相从,《春秋》之法,非诸侯夫人不书,亦如非卿不书也。我待年之媵,例不登诸简策,徒以矢心不二,故仲尼有是特笔。程端学何所依凭而造此暧昧之谤耶?尔再妄传,当脔尔舌,命从神以骨朵击之。”狂叫而醒,遂毁其书。余戏谓书昌曰:“君耽宋学,乃作此言!”书昌曰:“我取其所长,而不敢讳所短也。”是真持平之论矣。

杨令公祠在古北口内,祀宋将杨业。顾亭林《昌平山水记》,据《宋史》谓业战死长城北口,当在云中,非古北口也。考王曾《行程录》,已云古北口内有业祠。盖辽人重业之忠勇,为之立庙。辽人亲与业战,曾奉使时,距业仅数十年,岂均不知业殁于何地?《宋史》则元季托克托所修,“托克托”旧作“脱脱”,盖译音未审。今从《三史国语解》。 距业远矣,似未可据后驳前也。

余校勘秘籍,凡四至避暑山庄:丁未以冬、戊申以秋、己酉以夏、壬子以春,四时之胜胥览焉。每泛舟至文津阁,山容水意,皆出天然,树色泉声,都非尘境;阴晴朝暮,千态万状,虽一鸟一花,亦皆入画。其尤异者,细草沿坡带谷,皆茸茸如绿罽,高不数寸,齐如裁剪,无一茎参差长短者。苑丁谓之规矩草。出宫墙才数步,即 髿滋蔓矣。岂非天生嘉卉,以待宸游哉!

李又聃先生言:有张子克者,授徒村落,岑寂寡俦。偶散步场圃间,遇一士,甚温雅。各道姓名,颇相款洽。

【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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