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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真女儿时时装假

诗曰:一见护帏奏九重,便将相职竟辞供。言词激切天颜怒,忍而忘亲不改容。

话说项南金诉过了已往之情,就拉着衣裙不放。孟夫人听罢这些情节,心内也有几分吃惊。遂想一想回道:这些事情果然不错,但是这荣兰丫鬟哪里去了?

南金见问展眉稍,答道同来未进朝。女婢无知难擅入,少停时,带回家内母亲瞧。成宗天子微摇首,看了这,孟府夫人暗计较。

啊唷,果然厉害!怪不得孟龙图惧内,这个人着实难缠。

元主于时圣旨宣,索性把,侍儿带进午门间。休懈怠,勿迟延,认认完时免朕烦。殿上一声传出旨,早观领入婢荣兰。雄雄壮壮男儿样,脚大粗腰脸更圆。罩着件,半旧半新青背褡;穿着领,不镶不滚绿纱衫。伸前缩后恓惶甚,东顾西窥局促然。未进阶前先就跪,面红耳赤叩连连。夫人一眼观将去,竟只好,隐约分毫像女鬟。

话说孟夫人看得那个侍女,倒止不住立将起身。回对南金道:好乱道!这个算是荣兰了么?

相像无非一二分,如何敢就冒名来?她非随去荣兰婢,可知道,尔亦多应假丽君。一件错来千件错,倒劝你,早些实说莫痴心。夫人言讫微微笑,皱一皱,两道蛾眉向下云。

嗯!跪阶的女子,尔就是荣兰么?可记得尔是几岁上来跟随小姐的?身价银多少?一一与我讲上来!

秋素丫头着了忙,吞吞吐吐变容光。叩阶连说忘怀了,婢子年轻不识详。韩氏夫人称可笑,真正是,冒名顶替一梅香。旁边急坏南金女,没奈何,拭泪长吁又叫娘。

咳!母亲呀,不要问了,尽着追求做甚?那个侍女荣兰年已长成,两年前已被一个家人骗着逃了。

密约幽期不可论,孩儿此刻也难云。荣兰早做私奔事,跟着家僮黑夜行。不孝孩儿常痛恨,带了这,无知贱婢坏声名。如今奉召来都内,奴就虑,要讨荣兰是怎生?继父十分相待好,叫儿不必诉其情。女鬟淫奔非佳话,且把这,秋素丫头暂顶名。如若追求言有假,认亲之后再陈明。

咳!哪晓得母亲这般多疑,为了一个丫鬟不像,遂至于不认孩儿。

体面难存只好言,母亲不必索荣兰,丫鬟是件平常事,倒休把,骨肉之情撇半边。项女说完遮了面,龙图学士已茫然。

话说孟龙图初时已将项南金当作真女,及至看了这个侍女,实在只得一二分相像荣兰,不觉心内又有一点疑惑起来。才欲出声究问,已听她说了一味的支吾言语,又讲得如见如闻,可凭可信。

心中不觉又生疑,龙风楼前立起躯。犹恐夫人行执性,微愁君帝发威仪。眉皱皱,步移移,一壁捻须一壁提。

啊,夫人,这是我们的女儿了,你只管奈何她怎么?

感皇恩德念臣家,上谕飞传天下查。前次裙钗原是假,这般女子又非差。言言不错休疑彼,事事俱真可信伊。圣上这般垂大德,夫人你,如何执性负皇家。龙图学士言方讫,郦丞相,闪出班来见翠华。只见他,朝靴踏地出东僚,就若仙官降碧霄。翠翅招展金幞帽,香风吹动紫罗袍。春生两颊桃花上,喜展双眉柳叶梢。一到阶前先拜圣,眼看看,孟家太太道根苗。

啊,孟夫人,下官已将一切委曲就里,在金銮殿上对吏言明,怎么太夫人还未肯释疑?反以假者为真,真者为假。

下官一时好感心,要求夫人竟认亲。今日若将真当假,倒是我,离间骨肉冒千金。太君自己亲生女,虚实如何辨不明?令爱归而重见弃,使下官,此心此念怎安宁?

咳,了不得了!我郦明堂悔不该如此而行,倒造下一件离间骨肉的大罪。

孟太夫人莫这般,快些相认在金銮。下官一句虚诬语,怎么教,令爱千金抱大冤。假当真来真当假,郦明堂,离间骨肉意何安。少年元宰言完叹,倒把个,韩氏夫人怒气添。

话说孟夫人听了龙图的言语,已是生嗔。看见郦明堂言来,不觉又是好恼,又是好笑。

夫人一见郦明堂,又带嗔来又带伤。粉面红潮生怒气,蛾眉翠卷变容光。心忍耐,眼端详,暗咬银牙骂女郎。

啊唷,好生恼恨!这么个不孝的小冤家!

前者明明认了娘,呼爹唤母在深房。本章一上重翻复,竟把双亲撇路旁。父母丈夫都不认,贪图这,高官厚禄立朝纲!

啊唷,你看这冤家,好生威仪!

戴着乌纱挂着袍,靴声响响摇摇。哪里是,涂脂抹粉深闺女?分明是,捧日扶天干国豪。如此威风如此贵,自然不认二劬劳。

啊唷,丽君痴女可笑!不知她安着什么心肠?

别人冒了自己名,一点无嗔反主成。千岁王妃甘断送,还替她,分清辨白说真情。我如不在金銮殿,骂你个,闭口无言难则声。韩氏夫人嗔更笑,一回身,拂开项女见朝廷。

陛下呀,臣妾冒渎天颜,罪该万死。这女子虽有几分相像,委实不是丽君。她的身段比臣女肥些,她的脚儿比臣女大些,并且举止之间又比臣女少些风韵。

虽然应时有蹊跷,或者她,左道旁门法术奇。不是金钱能问卜,就应木偶有差驱。况兼假说荣兰婢,一件虚来件件虚。臣妾已今详问了,这是个,冒名女子到京畿。

陛下呀,蒙天恩降谕访寻,本该领回家内。但是臣妾真女现在,她为利名心重而骨肉情轻,置父母于不问。

臣妾原思出句言,因闻陛下已传宣。有人擅议廷臣者,拿问金銮法不宽。为此吞声惟忍耐,任她巧辩任她瞒。天恩如若容申奏,实在是,郦相明堂一品官。

万岁啊,臣妾今朝也顾不得圣谕在先了。只得要冒罪陈情,奏一奏吾皇陛下。

前者明明已认亲,娘儿对泣坐于床。今因圣上恩荣重,遂把人间孝义忘。韩氏此时拼死罪,臣妾的,女儿实是郦明堂。夫人言讫连稽首,把一位,年少三公着了忙。皱皱翠眉生怒气,推推纱帏变容光。横象简,跪朝纲,俯伏阶前奏帝王。

臣保和殿大学士郦君玉奏闻陛下:臣前者已将一切事件奏辨分明,又蒙吾皇上出谕在先,是谓可以禁得住邪谣的了。不意孟太君此刻竟指定臣是她的女儿,还说利名心重骨肉情轻,置父母于不问。

如此猜疑如此言,叫臣何以立朝班?邪谣怪语纷纷起,总无非,不服微臣是少年。吏等既然多这样,郦君玉,纳还官带要辞官。

啊唷,陛下呀,微臣事君以来,没有什么补报皇上。实指望尽心竭力,不负天恩,沥血披肝,勤于王事,不意被人毁谤至此,势不可为官矣。

今日微臣谢赭袍,荷蒙枉用在当朝。实指望,少年时节勤王事;实指望,老练精神尽壮劳。再不想,众口一时传怪语;再不想,风波四野起邪谣。念微臣,涓埃未报皇恩重;念微臣,犬马当酬圣泽高。今日挂冠辞驾后,请明君,援贤重袭紫罗袍。

陛下啊!臣不能再瞻金面了,望天恩准给还乡。

自恨无能掌相权,就把这,保和学士让高贤。朝前千百文和武,自然有,柱石之臣拜此官。君玉才疏难供识,辞王只好返林泉。

啊,陛下呀!臣呢,不能够报效皇家了。那一班考中的门生,却须求天恩任用。

伊等皆称治国臣,壮年少小并才能。于雅夫,明经博学真名士;秦景化,足智多谋大俊英。崔攀凤,办事小心堪托重;裘仲豪,居家廉谨可垂恩。除其鼎甲传胪外,也都是,赤胆忠肝一派人。臣则不能图报效,求皇善视两门生。

陛下呀,微臣就此辞朝了,愿君王做一位有道的太平天子。

明堂言讫变莲花,举袖三呼别翠华。烈烈轰轰宽玉带,威威赫赫挺乌纱。金翅转,紫袍斜,立脱朝衣要返家。年少三公正发怒,班中又闪一乌纱。只见他,朝靴踏地出群僚,玉佩珊珊风里摇。头戴乌纱双翅帽,身披绣补大红袍。眉长目朗精神足,骨格清奇品格高。颜色凄然容带怒,斜横牙笏奏当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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