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四十二 翻译 第6节
三年(甲子,公元124年)
春季正月,班勇到达楼兰。因为鄯善王归顺汉朝,朝廷特地赏赐他三条绶带的印信,但是龟兹王白英还在独自犹豫不决。班勇以恩德与信义进行劝导,白英这才率领姑墨、温宿两国王,将自己捆绑起来,投降班勇。班勇借机征调龟兹等国的步骑兵一万多人,到车师前国王庭去,在伊和谷驱赶匈奴伊蠡王,收留车师前国军队五千多人,所以车师前国开始重新和汉朝恢复联系。班勇返回,在柳中屯守开垦。
二月丙子日,安帝巡视东方。辛卯日,亲自登上泰山。三月戊戌日,亲自到达鲁地,归途中驾临东平,后抵达东郡,途径魏郡、河内而回到京城。
起初,樊丰、周广、谢恽等人看到杨震连续进谏却没有被采纳,因此毫无顾忌,后来便假造诏书,征调大司农的钱粮、大匠的现有徒夫、木料,各自修建巨宅、林园池塘以及亭台楼阁,劳役及花费无法估算。杨震重新上疏说:“我身居三公之位,无法调和阴阳。去年的十二月四日,在京城发生地震,那一日是戊辰日,地与戊、辰三者全都属‘土’,而地震位于中宫,这是宦官幸臣掌权弄事的预兆。我想到,陛下由于边境尚未安宁,自己非常节俭,就连皇宫的墙壁殿堂倾斜了,也只是用支柱撑起来而已。但是那些亲信的宠臣,却没有遵从与陛下同心同德的原则,他们骄奢淫逸超过法律的限制,大批调集役夫,广修宅第,作威作福,致使行人在路上吵闹,地震的灾难,可能就是因此而发。此外,去年冬天没有积雪,春天没有下雨,百官都感到焦心,但是修缮依旧没有停止,这的确是导致干旱的预兆。希望陛下重振帝王的阳刚之德,摒弃那些骄奢淫逸的臣子,以回报上天的警告!”杨震前后的言辞由温和转向激烈,安帝深深不满,而樊丰等人也全部都对杨震侧目而视,十分愤恨。但是因为杨震是有名的儒者,他们不敢陷害他。就在此时,河间男子赵腾上书分析品评朝廷的得失,安帝震怒,于是逮捕赵腾,送至诏狱拷问,以欺瞒主上、大逆不道定罪。杨震上疏解救赵腾,说:“我听闻殷代、周代的圣明君主,受到小人的埋怨和辱骂之后,就自我戒备,进一步修养德行。如今赵腾受到控告的原因,是用激烈的言辞进行诋毁,他的罪行和持刀杀人犯法有很大的不同。我恳请为赵腾减刑,保住他的性命,以此来劝导草野百姓为国进言。”安帝没有理会。赵腾最后被处死,横尸在都市街头。等到安帝去东方巡察,樊丰等因为安帝在外而争相修建宅第。太尉部掾高舒叫来大匠令史调查核实,得到了樊丰等人捏造下发的诏书。杨震将所有情况写成奏书,打算等安帝回京后呈递,樊丰等人十分惊恐。这时,恰好太史报告说星象出现变化,有逆行现象出现。于是樊丰等人便一起诋毁杨震说:“自从赵腾死后,杨震极为不满,而且他是邓氏家族的旧人,心怀怨恨。”壬戌日,安帝返回京城洛阳,临时在太学休息。当晚,派使者颁策,没收杨震的太尉印信绶带。于是杨震紧闭门户,不再接见宾客。樊丰等人又觉得厌恶,唆使大鸿胪耿宝上奏说:“杨震原本是大臣,居然不服罪而心怀不满。”安帝下诏,遣返杨震回原郡。杨震来到洛阳城西的夕阳亭,满怀愤慨地对他的儿子、门徒们说:“死亡,是士的平常遭遇。我备受皇恩而身居高位,憎恨奸臣狡猾,但是没能给予惩处,憎恨淫妇作乱,但是没能予以禁止,还有什么面目再见日月!我死了以后,要用杂木作棺材,用单被包裹,只要能够盖住身体就足够了,不要埋在祖坟里,不要祭祀!”于是服毒自尽。弘农郡太守移良遵从樊丰等人的意思,派官吏在陕县拦截杨震的丧车,让棺木暴露在大道旁边,并谪罚杨震的儿子们给驿站传送文书。路上的行人都为他们落泪。
太仆、征羌侯来历说:“耿宝作为圣上的嫡亲舅父,荣宠过于厚重,但是却没有想着回报国恩,反倒是倾向奸臣,陷害忠良,上天给他的灾祸就快要降临了。”来历是来歙的曾孙。
夏季四月乙丑日,安帝入宫。
戊辰日,任命光禄勋冯石担任太尉。
南匈奴单于檀去世,他的弟弟拔继单于位,也就是乌稽侯尸逐鞮单于。当时,鲜卑多次入侵边境,度辽将军耿夔和南匈奴温禺犊王呼尤徽带领新归降的部落连续几年出塞作战,回来之后,就让他们到各个要塞驻军。耿夔的征调频繁而辛劳,新归降的人都非常怨恨,其首领阿族等人因此反叛,威胁呼尤徽,要求呼尤徽和他们一起离去。呼尤徽说:“我年纪大了,受到汉朝的恩德,宁愿死掉,也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走!”阿族等要杀掉他,因为有人相救,这才逃过一死。阿族等就带领部众逃走。中郎将马翼带领胡人骑兵进行追杀,将叛军打败,叛变者几乎全部被斩杀、俘获。
日南郡边境之外的蛮夷归顺汉朝。
六月,鲜卑军入侵玄菟郡。
庚午日,阆中县发生山崩。
秋季七月辛巳日,任命大鸿胪耿宝担任大将军。
王圣、江京、樊丰等人诋毁太子的奶娘王男及厨监邴吉等人。王男等被杀,家属被放逐至比景。太子刘保想念王男和邴吉,经常为此叹息。江京、樊丰担心留有后患,就和阎皇后凭空捏造证据,罗织罪名诋毁太子及太子宫的官员。安帝发怒,召见三公九卿及以下群臣,商议废黜太子。耿宝等人秉承安帝的旨意,都觉得应该废黜。太仆来历、太常桓焉、廷尉犍为人张皓提出不同意见说:“经典说,年龄不满十五岁的人,过失与罪恶不由自己负责。何况王男、邴吉的阴谋,太子可能并不知情,应当给他挑选忠诚善良的臣子做保傅,以礼义来辅佐。废黜太子之事过于重大,这确实是圣恩所应该留驻之处!”安帝没有采纳。桓焉是桓郁之子。张皓退下,又上书说:“之前奸臣江充捏造证据,进行陷害,导致戾太子遇害,武帝许久之后才醒悟过来,尽管追补之前的过失,但是后悔又怎么会来得及!如今皇太子刚刚十岁,没有接受过保傅的教导,怎么能够骤然指责他呢?”奏书呈上,安帝不予理会。九月丁酉日,废除皇太子刘保,贬为济阴王,在德阳殿西侧钟楼下居住。来历因此约集光禄勋祋讽、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人朱伥等十多人,一同来到鸿都门谏诤,说太子没有过错。安帝和他的身边亲信觉得不安,于是就让中常侍以诏命恐吓群臣说:“父子一体,原本就是天性,因为大义而割断亲情,实际上是为了天下。来历、祋讽等不识大体,与众小人一同喧哗吵闹,表面上看起来是正直忠诚,而心里却是在希求今后的好处。掩盖邪念,违反正义,这并非是侍奉君王之礼!朝廷广开言路,所以暂且全部饶恕,要是执迷不悟,就要显示刑法的威严了。”劝谏的人无不胆战心惊。薛皓率先叩头道:“我们自然是听从诏命。”来历很愤怒,当廷责问薛皓说:“刚才一同进谏的时候说的是什么话,但是现在就违背它?大臣乘坐朝廷之车,治理国家的大事,可以这样反复不定吗?”于是进谏的官员们慢慢各自起身退下。来历一个人守在鸿都门下,一连几天都没有离开。安帝大怒,尚书令陈忠与各位尚书就一起上书弹劾来历等人。因此安帝罢免来历兄弟,减少来历的封国赋税收入,罢黜来历的母亲武安公主,不许她入宫觐见。
陇西郡官府开始迁回狄道。
羌人烧当部落首领麻奴去世,他的弟弟犀苦继位。
庚申晦日,发生了日食。
冬季十月,安帝出巡,亲自来到长安。十一月乙丑日,回到洛阳。
这一年,京城洛阳与二十三个郡及封国遭遇地震,有三十六个郡和封国爆发洪水、降下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