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纪三 翻译 第4节
十一月,洛阳皇家宗庙竣工,从邺城迎来高帝、太祖、武帝、文帝四位先祖的灵位供奉。
十二月,雍丘王曹植被迁徙,封于东阿。
蜀汉丞相诸葛亮把相府、军营搬到南山下的平原上,在沔阳县修筑汉城,在成固县修筑乐城。
四年(庚戌,公元230年)
春季,吴主派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一万甲士渡海寻求夷洲、亶洲,想俘获当地民众以增加民力。陆逊、全琮都来劝止,认为:“当初桓王创立基业时,兵卒不足五百人。如今江东人口众多,足以谋事,不应当远渡大洋,深入不毛之地,在万里之外发兵攻打,海上风狂浪大,难以预测。并且民众一旦改变水土环境,势必会引发疾病,试图增加民力反而使民力更加受损,试图谋利反被其害。况且当地百姓犹如禽兽,得到他们不足以帮助成就事业,没有他们也不会显得民众欠缺。”吴主没有听从。
尚书琅邪人诸葛诞、中书郎南阳人邓飏等结为朋党,互相题品吹捧,以散骑常侍夏侯玄等四人为四聪,诸葛诞等八人为八达。夏侯玄是夏侯尚的儿子。中书监刘放之子刘熙、中书令孙资之子孙密、吏部尚书卫臻之子卫烈三人都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但因他们的父亲位居权势之位,特别让三人得参与题品,称为三豫。
代理司徒董昭上书说:“凡是拥有天下的帝王,无不崇尚敬重朴实忠信之士,而深深地厌恶虚伪不实之人,这是因为后者败坏教化,扰乱秩序,破坏习俗有伤风化。近有魏讽在建安末年被诛杀,曹伟在黄初二年被问斩。俯首考量陛下前后颁布的诏书,非常痛恶浮华虚伪,试图拆散朋党,常常因此切齿痛恨;而执法的官吏都畏惧他们的权势,不敢检举揭发,败坏风俗的行为日益严重。我私下观察,现在年轻人不再将做学问视为进取之本,而专门以互相结交为业;国中士人不把孝悌清廉修身放在第一位,而是以趋炎附势营利为先。结为朋党,连成群伙,互相吹捧,感叹怀才不遇,视诋毁为杀伐,视朋党赞誉为封爵奖赏,对依附自己的人则不断加以赞叹,说尽好话,对不依附自己的人则百般指责过失。以至于互相说:‘当今之世有什么忧虑不可以消除,只怕人际交往不够,交结党友不多而已;何愁别人不了解自己,只要让他听几句好话,就如同吃了仙药一样对你温和调顺。’又听说有的人还指使家中奴仆宾客伪装属下差役,出入宫廷、官府禁地,书信往来,探听消息。凡是这一类事情,都是法律禁止,而刑罚不予赦免的。即使魏讽、曹伟的罪过,也不比他们严重!”明帝赞同董昭的说法。二月壬午日,下诏说:“社会风气的朴实与浮华,随着教化而改变。兵乱以来,儒家经典的教授完全废弛,年轻人进取的途径,不在经由学习经典,这岂不是训导不恰当,对将提拔选用的人不突出考察品德吗?从今以后,郎官必须熟习一种经典才可以升任地方长官,博士课的考试,选取成绩优秀者当即录用;华而不实、不务正道的人罢免!”于是,罢免诸葛诞、邓飏的官职。
夏季四月,定陵成侯锺繇去世。
六月戊子日,太皇太后卞氏去世。秋季七月,安葬武宣皇后卞氏。
大司马曹真认为:“蜀汉屡次来犯,请求下令从斜谷出兵讨伐。各将领兵分几路同时并进,可以获胜。”明帝采纳了曹真的建议,颁布诏书命令大将军司马懿逆汉水从西城进军,与曹真在汉中会师,其他将领或从子午谷,或从武威进军入蜀。司空陈群劝谏说:“太祖过去前往阳平攻打张鲁,大量收集豆麦以增加军粮供给,张鲁还没有攻下但粮食已经匮乏。现在既然不能就地取粮,并且斜谷地势险要,进退都非常困难,转运粮食一定会被截击,如果多留士兵在险要之处,就会使战士受损失,不可不深思熟虑。”明帝采纳了陈群的建议。曹真再次上书从子午道攻打汉中;陈群再次陈述不便行事的原因,并谈到军事费用的预算。明帝下诏将陈群的议论交给曹真参考,曹真于是据此诏书发兵出动。
八月辛巳日,明帝东巡;乙未日,到达许昌。
蜀汉丞相诸葛亮听说魏军已到,就驻扎在成固、赤坂等待魏军。让李严带领两万士兵赶到汉中,上表奏请李严的儿子李丰为江州都督,统领军队掌管接应事宜。
恰逢大雨不停,连续三十多天,栈道断绝,太尉华歆上书说:“陛下以圣道正处于像成康之治一样的盛世,希望先留心于国家的文治,把征伐看作以后要做的事情。治国者以百姓为基础,百姓以衣食为根本。倘若能使中原百姓免于饥饿寒冷之患,对上边没有离心,那么吴、蜀二贼的矛盾,可以坐等其爆发!”明帝回答说:“敌人凭借高山大川,太祖与世祖前世劳苦,尚且没有平定,朕哪里敢自己吹嘘,说必定能够消灭敌人呢!将领们认为不一一进取,二贼不可能自行灭亡,因此用兵以窥探敌人的破绽。倘若天时没有降临,周武王伐纣,会师盟津而返回,就是前车之鉴,朕不会忘掉历史之鉴。”
少府杨阜上书说:“过去周武王渡过黄河伐纣,一条白鱼跃入舟中,君臣脸色大变,行军途中得到吉祥的瑞兆还如此惧怕,何况面对真正的灾异而能够不战栗呢!现在吴、蜀还没有平定,而上天数次降下灾变,各路大军刚刚出发,便天降大雨造成水患,积沙乱石阻塞山路,已经很长时间了。转运军用物资的艰辛,肩挑背负的劳苦,耗费的已经很多,倘若供应不济,一定事与愿违。《左传》上说:‘看到可行就前进,知道困难就撤退,是用兵的良方。’徒劳地让大军受困在山谷之间,进不能掠取,又不能撤退,这不是帝王之师的做法。”
散骑常侍王肃上书说:“过去的书上有这样的话:‘从千里之外供应粮食,士兵就会面带饥色,依靠就近砍柴做饭,军队就会经常吃不饱。’这说的是在平路行军的情况;又何况是深入高山峻岭,依靠开凿山路前进,那么所耗费劳力与平地行军相比,一定高出百倍。如今再加上阴雨不断,山路崎岖,又陡又滑,士兵拥挤而不能施展,粮食远在外地,难以相继,这实在是行军的大忌。听说曹真出兵有一月而行军才到子午谷的半路,修路的劳动,战士全都参与。让敌人偏偏得以逸待劳,这是兵家的禁忌。就古代而言,就是周武王伐纣,出了关而又返回;以近代而论,就是武帝、文帝征讨孙权,到了长江而不渡。难道不是所谓的顺天知时,随时变通的先例吗?百姓听说圣明的君主因为雨水增加艰难,休兵停战,以后遇到机会,就会因此而更加效力,那就是所谓乐意克服困难,百姓忘记了死亡。”王肃是王朗的儿子。
九月,下诏命曹真班师。
冬季十月乙卯日,明帝返回洛阳。当时,左仆射徐宣总管京师留守事宜,明帝返回,主事官吏将徐宣批示后的文书呈送明帝。明帝说:“我审阅与仆射审阅有什么不同!”竟然不看。
十二月辛未日,将文昭皇后改葬在邺城朝阳陵。
吴主扬言要发兵到合肥,征东将军满宠上表奏请集合兖州、豫州全部军队,吴军很快退兵,明帝下诏停止这次军事行动。满宠认为:“如今敌人大举进兵却不战而退,这不是他们的本意,一定是试图假装撤退从而使我们停止作战准备,再倒转回来乘虚进攻,攻我不备。”上表请求不要停止备战,十几天过后,吴军果然卷土重来,到达合肥城下,攻城不克,只好退兵。
蜀汉丞相诸葛亮任用蒋琬为长史。诸葛亮数次外出征战,蒋琬常能够筹措到足够的粮食与兵士供给诸葛亮。诸葛亮每次都说:“蒋琬忠心而又有雅量,应当是与我一同佐助帝王之业的人。”
青州人隐蕃逃到吴国,给吴主上书说:“我听说商纣王无道,微子先离开本国;汉高祖宽仁英明,陈平入境投奔。我今年二十二岁,离开故土,归附有道之君,承蒙上天庇佑,得以安全到达。我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天了,而主客之官将我视为普通的归降之士,没有再加以认真甄别,使我含义深远精微的言辞与精妙的见解不能呈献给陛下,再三叹息,为什么会这样!谨到宫门呈送奏章,乞蒙召见。”吴主随即召他入宫,隐蕃叩谢,回答询问与陈述时务,极善言辞,仪表不凡。侍中右领军胡综在一旁侍奉,吴主问:“怎么样?”胡综答道:“隐蕃上书口气大,好比东方朔,机灵敏捷、善于诡辩,好比祢衡,但是才能有所不及。”吴主又问:“可以担任什么官职?”胡综回答:“不能让他治理民众,暂且在京都尝试担任低等职务。”吴主认为隐蕃多论刑狱之事,于是委任他为廷尉监。左将军朱据、廷尉郝普数次称赞隐蕃有辅佐帝王的才能,郝普尤其与隐蕃亲近交好,时常抱怨叹息隐蕃怀才不遇。于是隐蕃门前车马云集,宾客满堂,自卫将军全琮以下等人都倾心结交;只有羊衜与宣诏郎豫章人杨迪拒绝与隐蕃结交。潘浚的儿子潘翥也与隐蕃交往应酬,还馈赠物品给他。潘浚听说后大怒,写信谴责潘翥说:“我承蒙国家的厚恩,志在用生命报效,你住在京师,应当心存恭顺,亲近贤能,敬慕善行,为什么与一个投降的人来往,还送给他物品!我在远方听说此事,心中震惊,脸上发热,惆怅很多天。信到后,迅速到信使那里接受一百杖的责罚,立刻索回所赠物品!”当时人们都认为潘浚的做法非常奇怪。不久,隐蕃图谋在吴国作乱,事情败露后逃走,后被抓捕处死。吴主严厉谴责郝普,郝普惊惧不安,自杀了。朱据被软禁,过了一段时间才被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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