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二十六 原文及注释 第3节
庚午,以中书令韦安石为左仆射兼太子宾客、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平公主以安石不附己,故崇以虚名,实去其权也。
九月庚辰,以窦怀贞为侍中。怀贞每退朝,必诣太平公主第。时修金仙、玉真二观,群臣多谏,怀贞独劝成之,身自督役。时人谓怀贞前为皇后阿
,今为公主邑司。
冬十月甲辰,上御承天门,引韦安石、郭元振、窦怀贞、李日知、张说宣制,责以“政教多阙,水旱为灾,府库益竭,僚吏日滋,虽朕之薄德,亦辅佐非才。安石可左仆射、东都留守,元振可吏部尚书,怀贞可左御史大夫,日知可户部尚书,说可左丞,并罢政事”。以吏部尚书刘幽求为侍中,右散骑常侍魏知古为左散骑常侍,太子詹事崔湜为中书侍郎,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书中侍郎陆象先同平章事。皆太平公主之志也。
象先清净寡欲,言论高远,为时人所重。湜私侍太平公主,公主欲引以为相,湜请与象先同升,公主不可,湜曰:“然则湜亦不敢当。”公主乃为之并言于上。上不欲用湜,公主涕泣以请,乃从之。
右补阙辛替否上疏,以为:“自古失道破国亡家者,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目睹。臣请以陛下所目睹者言之。太宗皇帝,陛下之祖也,拨乱返正,开基立极。官不虚授,财无枉费;不多造寺观而有福,不多度僧尼而无灾,天地垂祐,风雨时若,粟帛充溢。蛮夷率服,享国久长,名高万古。陛下何不取而法之!中宗皇帝,陛下之兄,弃祖宗之业,徇女子之意。无能而禄者数千人,无功而封者百余家;造寺不止,费财货者数百亿,度人无穷,免租庸者数十万,所出日滋,所入日寡。夺百姓口中之食以养贪残,剥万人体上之衣以涂土木,于是人怨神怒,众叛亲离,水旱并臻,公私俱罄,享国不永,祸及其身。陛下何不惩而改之!自顷以来,水旱相继,兼以霜蝗,人无所食,未闻赈恤,而为二女造观
,用钱百余万缗。陛下岂可不计当今府库之蓄积有几,中外之经费有几,而轻用百余万缗,以供无用之役乎!陛下族韦氏之家,而不去韦氏之恶,忍弃太宗之法,不忍弃中宗之政乎!且陛下与太子当韦氏用事之时,日夕忧危,切齿于群凶
,今幸而除之,乃不改其所为,臣恐复有切齿于陛下者也。然则陛下又何恶于群凶而诛之!昔先帝之怜悖逆也,宗晋卿为之造第,赵履温为之葺园,殚国财,竭人力,第成不暇居,园成不暇游,而身为戮没。今之造观崇侈者,必非陛下、公主之本意,殆有宗、赵之徒从而劝之,不可不察也。陛下不停斯役,臣恐人之愁怨,不减前朝之时。人人知其祸败,而口不敢言,言则刑戮随之矣。如韦月将、燕钦融之徒,先朝诛之,陛下赏之,岂非陛下知直言之有益于国乎!臣今所言,亦先朝之直也,惟陛下察之。”
上虽不能从,而嘉其切直。
御史中丞和逢尧摄鸿胪卿,使于突厥,说默啜曰:“处密、坚昆闻可汗结婚于唐,皆当归附。可汗何不袭唐冠带,使诸胡知之,岂不美哉!”默啜许诺,明日,襆头、衣紫衫,南向再拜,称臣,遣其子杨我支及国相随逢尧入朝,十一月戊寅,至京师。逢尧以奉使功,迁户部侍郎。
壬辰,令天下百姓二十五入军,五十五免。
十二月癸卯,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献为招慰十姓使。
上召天台山道士司马承祯,问以阴阳数术,对曰:“道者,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安肯劳心以学术数乎!”上曰:“理身无为则高矣,如理国何?”对曰:“国犹身也,顺物自然而心无所私,则天下理矣。”上叹曰:“广成
之言,无以过也。”承祯固请还山,上许之。
尚书左丞卢藏用指终南山谓承祯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天台!”承祯曰:“以愚观之,此乃仕宦之捷径耳!”藏用尝隐终南,则天时征为左拾遗,故承祯言之。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上
先天元年(壬子,公元712年)
春正月辛巳,睿宗祀南郊,初因谏议大夫贾曾议合祭天地。曾,言忠之子也。
戊子,幸浐
东,耕藉田。
己丑,赦天下,改元太极。
乙未,上御安福门,宴突厥杨我支,以金山公主示之。既而会上传位,婚竟不成。
以左御史大夫窦怀贞、户部尚书岑羲并同中书门下三品。
二月辛酉,废右御史台。
蒲州刺史萧至忠自托于太平公主,公主引为刑部尚书。华州刺史蒋钦绪,其妹夫也,谓之曰:“如子之才,何忧不达!勿为非分妄求。”至忠不应。钦绪退,叹曰:“九代卿族,一举灭之,可哀也哉!”至忠素有雅望,尝自公主第门出,遇宋璟,璟曰:“非所望于萧君也。”至忠笑曰:“善乎宋生之言!”遽策马而去。
幽州大都督薛讷镇幽州二十余年,吏民安之,未尝举兵出塞,虏亦不敢犯。与燕州刺史李琎有隙,琎毁之于刘幽求,幽求荐左羽林将军孙佺代之。三月丁丑,以佺为幽州大都督,徙讷为并州长史。
柏杨曰:“孙佺背靠权势时,大义凛然,‘虽千万人,吾往矣’,冒犯他的人非死即囚。可是背后的权势一旦支撑不住他,他就宁可抛弃战友,甚至诬陷战友,向敌人下跪叩头,哀求饶命。”
夏五月,益州獠反。
戊寅,上祭北郊。
辛巳,赦天下,改元延和。
六月丁未,右散骑常侍武攸暨卒,追封定王。
上以节愍太子之乱,岑羲有保护之功,癸丑,以羲为侍中。
庚申,幽州大都督孙佺与奚酋李大酺战于冷陉,全军覆没。
是时,佺帅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左威卫将军周以悌发兵二万、骑八千,分为三军,以袭奚、契丹。将军乌可利谏曰:“道险而天热,悬军
远袭,往必败。”佺曰:“薛讷在边积年,竟不能为国家复营州。今乘其无备,往必有功。”使楷洛将骑四千前驱,遇奚骑八千,楷洛战不利。佺怯懦,不敢救,引军欲还,虏乘之,唐兵大败。佺阻山为方陈以自固,大酺使谓佺曰:“朝廷既与我和亲,今大军何为而来?”佺曰:“吾奉敕来招慰耳。楷洛不禀节度
,辄与汝战,请斩以谢。”大酺曰:“若然,国信安在?”佺悉敛军中帛,得万余段,并紫袍、金带、鱼袋以赠之。大酺曰:“请将军南还,勿相惊扰。”将士惧,无复部伍,虏追击之,士卒皆溃。佺、以悌为虏所擒,献于突厥,默啜皆杀之。楷洛、可利脱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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