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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嚣公孙述列传 原文 第5节

述性苛细,察于小事。敢诛杀而不见大体,好改易郡县官名。然少为郎,习汉家制度,出入法驾,法驾,属车三十六乘,公卿不在卤簿中,侍中骖乘,奉车都尉御。前驱九斿云罕,凤皇闟戟,皮轩。銮旗旄骑,旄头之骑也。陈置陛戟,然后辇出房闼。又立其两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群臣多谏,以为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遽王皇子,示无大志,伤战士心。述不听。唯公孙氏得任事,由此大臣皆怨。

八年,帝使诸将攻隗嚣,述遣李育将万余人救嚣。嚣败,并没其军,蜀地闻之恐动。述惧,欲安众心。成都郭外有秦时旧仓,述改名白帝仓,述以色尚白,故改之。自王莽以来常空。述即诈使人言白帝仓出谷如山陵,百姓空市里往观之。述乃大会群臣,问曰:“白帝仓竟出谷乎?”皆对言“无”。述曰:“讹言不可信,道隗王破者复如此矣。”俄而嚣将王元降,述以为将军。明年,使元与领军环安拒河池,河池,今凤州县也。又遣田戎及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泛将兵下江关,破威虏将军冯骏等,拔巫及夷陵、夷道,夷道,县名,属南郡,故城在今硖州宜都县西。因据荆门。荆门,山名也,在今硖州宜都县西北,今犹有故城基趾在山上。

十一年,征南大将军岑彭攻之,满等大败,述将王政斩满首降于彭。田戎走保江州。江州,县名,属巴郡,故城今渝州巴县。城邑皆开门降,彭遂长驱至武阳。武阳,县名,故城在今眉州。帝乃与述书,陈言祸福,以明丹青之信。杨雄《法言》曰:“王者之言,炳若丹青。”述省书叹息,以示所亲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隆、少皆劝降。述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复言。

中郎将来歙急攻王元、环安,安使刺客杀歙;述复令刺杀岑彭。十二年,述弟恢及子婿史兴并为大司马吴汉、辅威将军臧宫所破,战死。自是将帅恐惧,日夜离叛,述虽诛灭其家,犹不能禁。帝必欲降之,乃下诏喻述曰:“往年诏书比下,比,频也。开示恩信,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时自诣,则家族完全;若迷惑不喻,委肉虎口,痛哉柰何!将帅疲倦,吏士思归,不乐久相屯守,诏书手记,不可数得,朕不食言。”述终无降意。

九月,吴汉又破斩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汉兵遂守成都。述谓延岑曰:“事当柰何?”岑曰:“男儿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财物易聚耳,不宜有爱。”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余人,以配岑于市桥,市桥即七星之一桥也。李膺《益州记》曰:“冲星桥,旧市桥也,在今成都县西南四里。”伪建旗帜,帜,幡也。帜音昌忌反,又式志反。鸣鼓挑战,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汉。汉墯水,缘马尾得出。

十一月,臧宫军至咸门。成都北面有二门,其西者名咸门。述视占书,云“虏死城下”,大喜,谓汉等当之。乃自将数万人攻汉,使延岑拒宫。大战,岑三合三胜。自旦及日中,军士不得食,并疲,汉因令壮士突之,述兵大乱,被刺洞胸,墯马。《吴汉传》云:“护军高午奔阵刺述,杀之。”左右舆入城。述以兵属延岑,其夜死。明旦,岑降吴汉。乃夷述妻子,尽灭公孙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宫室。帝闻之怒,以谴汉。又让汉副将刘尚曰:“城降三日,吏人从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于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麑啜羹,二者孰仁?《韩子》曰:“孟孙猎得麑,使秦西巴持之。其母随而呼,秦西巴不忍而与其母。”《战国策》曰:“乐羊为魏将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君烹其子而遗之羹,乐羊啜之,尽一杯,而攻拔中山。”良失斩将吊人之义也!”良犹甚也。

初,常少、张隆劝述降,不从,并以忧死。帝下诏追赠少为太常,隆为光禄勋,以礼改葬之。其忠节志义之士,并蒙旌显。谓李业、谯玄等,见《独行传》。程乌、李育以有才干,皆擢用之。于是西土咸悦,莫不归心焉。

论曰:昔赵佗自王番禺,赵佗,真定人,因汉初天下未定,自立为南越王。番禺,县,属南海郡,故城在今广州西南。《越志》曰:“有番山、禺山,因以为名。”公孙亦窃帝蜀汉,推其无他功能,而至于后亡者,将以地边处远,非王化之所先乎?述虽为汉吏,无所冯资,徒以文俗自喜,遂能集其志计。道未足而意有余,不能因隙立功,以会时变,方乃坐饰边幅,边幅犹有边缘,以自矜持。以高深自安,昔吴起所以惭魏侯也。史记曰:“魏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而顾曰:‘美哉乎,河山之固,此魏之宝也。’吴起对曰:‘在德不在险。’”及其谢臣属,审废兴之命,与夫泥首衔玉者异日谈也。干宝《晋记》曰:“吴王孙皓将其子瑾等,泥首面缚降王浚。”《左传》曰:“许男面缚衔璧以见楚子。”璧,玉也。

赞曰:公孙习吏,隗王得士,汉命已还,二隅方跱。天数有违,江山难恃。违犹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