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援列传 白话文翻译 第3节
马援爱马,特别善于识别名马,在交阯郡,马援缴获骆越人的铜鼓,将铜鼓熔化,熔铸成铜马,带回京师。马援将铜马献上朝廷,同时上表:“人们常讲,天上飞的莫如飞龙,地上走的莫如骏马。战马,是国家武备,对巩固国防有很大意义。天下安宁,要重视尊卑位序,天下有变,则要考虑远近之困。在往昔,有骐骥良马,一日可行千里,伯乐看到后,当即指认。近代有西河子舆,懂得相马术。子舆把相马术传授予西河郡人仪长孺,长孺传授予茂陵县人丁君都,君都传授予成纪县人杨子阿。臣曾经拜子阿为师学习相马术,在实践中检验,很灵验。臣愚以为,百闻不如一见,听景不如观景。欲用相马术辨识良马,仅仅依靠‘骨法’,已经很难奏效,这种方法难以传之于后人。在武帝朝,有相马者东门京,铸造一尊铜马,结合相马术,指导相马,东门京把这尊铜马献给朝廷,武帝有诏,将铜马立于鲁班门外,因此世人改称鲁班门为‘金马门’。臣谨按照仪氏的马络,中帛氏的口齿,谢氏的唇、髻,丁氏的躯干,兼收并蓄,铸造一匹铜马,谨作为参考。”这匹铜马,身高三尺五寸,身长四尺五寸。皇帝下诏,把铜马放置在宣德殿下,作为名马范式。
最初,马援率领汉军班师回朝,将要抵达京师,有许多故旧前来迎接。平陵县人孟冀,颇有计谋,在宴席上向马援祝贺。马援讲:“我盼望诸君有良言相告,君为何要像俗人一样?在往昔,伏波将军路博德开拓南疆,受封为列侯,武帝在南粤故地设置七郡,路博德享受食邑仅有数百户;今天我以微小功劳,却享有一个大县的食邑,功薄而赏厚,何以持久?先生有何良言,请教我?”孟冀回答:“在下愚不可及。”马援继续道:“方今匈奴、乌桓仍在北部边郡扰攘不息,我欲奏请皇上,领兵前往边郡荡平贼寇。男儿应当战死在沙场,以马革裹尸,岂能睡卧在床上,在妻儿注视下,黯然离世?”孟冀说:“只有烈士,才有这样的豪言壮语。”
马援返回京师一个月,匈奴、乌桓寇掠右扶风。马援以三辅受到袭扰、先帝陵园受到威胁奏请皇帝出兵,光武帝准奏。九月抵达京师,十二月,马援即率领汉军在襄国县整装出发。皇帝诏令朝廷百官为马援设宴饯行。马援对黄门侍郎梁松、窦固讲:“人在尊贵时,要记得贫贱时的情形。如果卿等不想贫贱,身处尊位时就应该时时警惕,希望谨记老夫的教导。”后来,梁松因为贵宠,志得意满,果然招致祸败,窦固也几乎不能免祸。
第二年秋天,马援率领三千骑兵从高柳县出兵,巡行雁门郡、代郡、上谷郡关塞。乌桓的侦察骑兵看到了,遂离去,马援无功而返。马援曾经患有疾病,梁松前来探视,在床前询问病情,马援没有答话。梁松走后,马援的儿子问马援:“梁伯孙是皇帝的女婿,在朝中很尊贵,朝中公卿以下官员,莫不忌惮,大人为何不以礼回答?”马援说:“我是梁松父亲的老友。梁松虽然尊贵,怎么能乱了辈分?”而梁松心怀怨恨。
建武二十四年,武威将军刘尚进攻武陵郡五溪蛮夷,深入敌境,结果全军覆没。马援奏请皇帝再次领兵出征。当时,马援已经六十二岁,光武帝看到马援年岁已老,没有准奏。马援又亲自上殿奏请:“臣还能披甲上马。”光武帝令马援演示一下。马援飞身上马,在鞍座上回首顾盼,以示还可以领兵。光武帝笑了,说:“老将军精神矍铄,仍不减当年!”遂批准马援率领中郎将马武、耿舒、刘匡、孙永等,率领十二郡招募勇士,以及缓刑的刑徒四万余人,征伐五溪蛮夷。当天夜晚,马援领兵出征,与送行者告别。马援对友人谒者杜愔讲:“老夫蒙受皇恩,年岁已老,来日无多,常担心不能再为国家效力,今日终于达成所愿,老夫可以瞑目。只是担心权贵子弟有些人在皇上身边伺候,有些人在宫中担任侍中,关系很难协调,恐怕因为一些纤细误会,而生出事端。”第二年春天,汉军进抵临乡,恰遇五溪蛮夷贼寇攻打县城,马援指挥汉军迎战,大败贼寇,斩杀擒获二千余人,余众四散逃亡,逃进深山竹林。
最初,汉军驻扎在下隽县,有两条道路可以深入:从壶头山进军,路途较近,但是山高水急;从充县进军,地势较为平坦,但是路途遥远。光武帝闻报,犹豫不定。及至汉军进抵下隽县,耿舒欲走充县,马援认为徒耗时日,靡费军饷,不如走壶头山,还可以控制咽喉要道,这样做,充县贼寇将会不攻自破。两种意见呈上朝廷,光武帝支持马援的意见。当年三月,汉军从壶头山进军。贼寇据险把守隘口,沿途水流湍急,大船不能上行。恰逢天气暑热,士卒多有染上疾疫病死者,马援也身患重病,汉军遂困顿在此地。马援在河岸边凿洞为室,以躲避暑气。蛮夷贼寇据高临险,击鼓喊叫。马援拖着病体,出来查看,左右侍卫感叹马援老骥伏枥,壮志凌云,莫不被老英雄感动得流泪。耿舒写信给哥哥好畤侯耿弇,信中讲:“前些时耿舒上书朝廷,认为大军应该走充县,粮饷转运虽然困难,但是,汉军可以发挥战力。当时,数万人争先恐后,人人奋勇,欲为国家立功。而今,大军困顿在壶头,前进不得,因天气暑热,疫病流行,战士们大批死亡,甚为痛惜。此前,大军进抵临乡,贼寇无故下山,如果汉军趁着夜色,袭击贼寇,也可一鼓聚歼。伏波将军优柔寡断,犹如西域胡商,犹豫徘徊,延宕时机,错失歼敌良机。而今,汉军遭受瘟疫,正如此前所料,困在此地。”耿弇拿到书信,上奏皇帝。光武帝派虎贲中郎将梁松乘坐驿车前去责问马援,同时,在军中担任监军。恰逢马援在军中病逝,梁松因为此前的怨恨,遂借题发挥,诬陷马援。光武帝闻报,勃然大怒,追缴马援的新息侯印绶。
最初,马援哥哥的儿子马严、马敦喜欢议论时政,又喜欢与侠客交往。马援在交阯郡时,写信告诫侄儿:“我希望你们兄弟在听到别人议论是非时,犹如听到父母的名字,只可耳闻,不可参与。喜欢议论他人的长短,妄议朝廷政令,这是最令人憎恶之事,我宁死不愿意子孙有此恶行。你们兄弟知道我的好恶,我在此再强调一次,就像古代礼法,为出嫁的女儿系上头巾,父母再三谆谆告诫到婆家应该遵循的礼仪,愿你们兄弟谨记在心。龙伯高敦厚、谨慎,不喜欢花言巧语,生活俭朴,廉洁自律,奉公守法,我爱之、重之,希望你们向他学习。杜季良任侠好义,喜欢忧人之忧,乐人之乐,与人交往,不分清浊,父亲去世,前来吊唁者,有几个郡的客人,我爱之、重之,但不希望你们学习。像伯高那样,即使学得不到位,还可以做一个奉法守职、谨慎处世的士人,此所谓刻鹄不成转类鹜。如果学习季良,学得不成功,就可能沦为轻薄之人,此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现如今,季良的前途尚未可知,郡府的官员甫一到任,就对季良的恶行切齿痛恨,州郡官员对我谈起季良,莫不摇头叹息,闻之令人痛心。因此,我希望子孙,不要学习季良。”季良名保,京兆人,当时担任越骑校尉司马。季良的仇人上书朝廷,揭发季良“行为轻薄、浮躁,聚众滋事。伏波将军在万里以外,写信告诫侄子。而梁松、窦固等仍然与季良交往,更助长他的恶行,祸乱国家”。奏书递上,光武帝召梁松、窦固严厉斥责,把揭发信和马援的告诫信展示给他们看,梁松、窦固当廷叩头,直至流血才得以免罪。皇帝下诏,免去季良的职务。伯高名述,也是京兆人,担任山都县长,此后,升任零陵郡太守。
此前,马援在交阯郡平叛,经常吃当地产的薏苡米,以保养身体,防止瘴气侵害。南方的薏苡米很大,马援欲带些回来,引种到内地,汉军返回,装了一车子。有人误以为马援带回来的是南方的奇珍异宝,权贵们借机生事,因为马援深受皇帝信任,不敢奏闻皇帝。及至马援在军中病逝,有人上书,谮毁马援,说马援此前带回的是明珠、犀牛角。马武和於陵侯侯昱等上奏皇帝,说明带回的是薏苡米,光武帝听罢,更加愤怒。马援的妻儿愈发惶恐,不敢将尸骸运回家乡坟茔地安葬,只好在洛阳城西买了几亩地,草草埋葬。马援的故旧、宾客也不敢前来吊唁。马严与马援的妻子儿女,穿着罪人的衣服,到阙门前请罪。光武帝拿出梁松诬陷马援的书信给他们看,这才知道马援获罪的原因,于是上书皇帝,申诉冤情,前后六次上书,言辞哀切。马援的灵柩这才送回家乡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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