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书递上，顺帝诏令，拜郎顗为宫中侍郎。郎顗称病不肯就职，离开京师回家。到了四月份，京师发生地震，地面塌陷。当年夏天，发生大旱。当年秋天，鲜卑入侵马邑，大败代郡驻军。第二年，西羌寇掠陇西。和郎顗预言的一样。再后来，公车署再次征召郎 ，郎顗没有应召。

同县人孙礼，残暴凶狠，喜欢结交游侠。孙礼与里中人仰慕郎 ，欲与郎顗结为好友。郎顗拒绝，因此结下怨恨，郎顗被孙礼杀害。

襄楷，字公矩，平原郡隰阴县人。襄楷好学，通今博古，懂得天文阴阳之术。

在桓帝朝，宦官专擅朝政，官员滥施刑罚，加上皇子接连夭折，灾异频发。桓帝延熹九年，襄楷从家乡来到京师，拜谒阙门，上疏朝廷：

臣听说，上天不言，以天象设教。尧、舜是圣人，也要观察天象、日月星辰运行，考察五星运行规律。所以，尧、舜能够享有百年之寿，这些做法，为后世人所效法。臣看到，去年五月，火星进入太微星座，侵犯帝星，而后运行出端门，没有按照常规运行。在闰五月庚辰日，太白金星进入房宿，侵犯心宿小星，震动中耀星。中耀星是天王星，旁边的小星是天王之子。太微星为天廷，五帝星位于星座，金星、火星是罚星，居然在太微星座出现。对照星象占卜，天子会遭遇凶灾；罚星进入房宿、心宿，按照星象推算，陛下会缺少子嗣。今年，木星在太微星座长久驻留，逆行向西，直至掖门，返回，又迫近执法星。木星为岁星，是木精，好生恶杀，现在，滞留不肯离去。这种星象显示，朝廷不修德政，刑罚过于残酷。延熹七年十二月，火星与木星一起进入轩辕星座，逆行四十余日，邓皇后在此间被杀。到了冬天，天气大寒，冻死禽兽，伤害鱼鳖，洛阳城外的柏叶、竹子因冻伤枯萎。臣听老师讲：“柏伤竹枯，不出三年天子会有凶灾。”而今洛阳城里，人们在夜晚无故喊叫，云中火光闪现，人声喧哗。占卜结果与竹柏枯萎相对应。春夏以来，连续有霜雹和大雨，臣下作威作福，司空见惯。这是刑罚残酷，招致上天感应。

太原郡太守刘质、南阳郡太守成瑨，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决心铲除地方奸邪，符合百姓愿望。陛下受到阉宦蛊惑，听信谗言，拘捕二位太守，严刑拷打。三公上书为二位太守求情，乞哀告怜，陛下不予理睬，反而严加申斥，致使忧国忧民之臣闭口不敢再言。

臣听说，滥杀无辜，诛杀贤良，会祸及三世。陛下即位以来，多次诛杀大臣。梁、寇、孙、邓皆遭到灭族，受牵连者更是不计其数。李云上书，陛下置之不理，杜众祈求与李云同死，想必可以促使陛下省悟。结果李云未被赦免，杜众反而与李云一起遇害。天下士人，都知道他们死得冤枉。汉室中兴以来，还从未听说过因为拒绝谏言像今天这样滥杀贤良大臣。

按照永平年间的旧典，重刑案件应该在冬季结案，还要奏请朝廷才能行刑，以表示重视人命。近几十年来，州郡官员玩忽职守，欲避免奏请复议的麻烦，伪托犯人有病，有很多犯人在判刑前就死在狱中。县长、县吏主宰人的生死，判死刑者很多人罪非其罪，冤魂郁结，无处申诉，当前的疾疫就是由此引起。在往古，文王一个妻子，为文王生下十个儿子。而今，后宫美女数千，没有听说有哪个宫女生育。陛下应该修德省刑，才能获得福佑，多生子女。

还有，延熹七年六月十三日，河内郡野王县山上出现一条死龙，长数十丈。右扶风有陨星坠落在地，化为石头，落地的声音，声闻三郡。龙的形状不一，大小无常，《周易》把龙比作大人，帝王认为龙是祥瑞之物。有人听说河内郡的龙死了，为了避讳，说这是一条死蛇。龙可以变化，蛇有神灵，不应该无故而死。在往昔，秦室将要衰败，华山神手持一枚玉璧，交予郑地来的客人，说“祖龙今年当死”。始皇知道后，为逃避灾厄巡游天下，最终还是死在沙丘。王莽天凤二年，有传言黄山宫有一条死龙，王莽随后遭到诛杀，光武帝复兴汉室。这些还都是传言，更何况现在有事实存在？星辰依附在天际，犹如万国依附于帝王。臣下叛上，流星才会坠落。石头表示安稳，坠落表示失势。《春秋》记载有五块陨石坠落在宋国，后来，宋襄公被楚国羁押。秦室将要灭亡，有陨石坠落在东郡。而今，陨石坠落在右扶风，靠近先帝的陵寝庙园，这显示：不是有大丧，就是有叛逆。

查验《春秋》记载的改朝换代，没有听说黄河水变得清澈，还有，太学的大门无故损毁。臣以为黄河象征诸侯，黄河水变清，属阳，变浊，属阴。黄河应当混浊，反而变清，这是阴转化为阳，诸侯将继位为帝王。太学，是天子推行教化的学宫，大门无故损毁，象征文德丧失，教化废弃。京房著述《易传》讲：“黄河水清，天下太平。”黄河出现异象，大地吐出妖气，人民患上瘟疫，三者同时出现，特别是黄河水变清，犹如《春秋》记载麒麟不该出现而出现。孔子在书中记载，这是异象。

臣此前上奏，谈到琅琊郡人宫崇接受干吉的神书，不合情理。臣听说，布谷鸟在孟夏鸣叫，蟋蟀在入秋吟唱，虫鸟虽小，也有信义。物虽微而志信，人虽贱而言忠。臣虽然至微至贱，诚愿陛下赐臣时间，极尽所言。

奏书递上，桓帝没有省悟。

又过了十余日，襄楷再次上书：

臣看到，太白金星向北运行数日，又在东方出现。按照卜辞，应该有大战发生。目前，中原弱，四夷强。臣进一步推算，火星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这预示将会有阴谋发生。这些异象表明，狱中无辜犯人太多，忠臣遭到杀害。木星长久滞留在执法星，就是这个原因。陛下应该秉承天意，清理冤狱，为刘质、成瑨平反昭雪。录用李云、杜众等人的子孙，抚恤遗孤。

天子不能以孝尊奉上天，会有日食或星辰争斗。近几年，日食在正月一日出现，日月星三光不明，五星运行失序。此前，宫崇所献神书，谈到要敬祀天地，顺应五行之德，还有兴旺国家、多生皇子之方术。文字简明易懂，可以与经典相互参照。顺帝没有重视，结果子嗣不旺，孝冲帝、孝质帝相继短祚夭亡。

臣听说，为求得主上欢心，不采取正道，神灵就会降下灾异。在往昔，周室衰落，诸侯相互攻伐。诸侯国有夏育、申休、宋万、彭生、任鄙等邪佞之臣。殷纣王好色，妲己祸乱宫廷。叶公好龙，真龙游于后庭。而今，宫中黄门常侍，是受过腐刑的宫人，陛下爱宠宦官，给予厚赏，子嗣不旺，是否与此有关？在天宫，宦者星不在紫宫，而是在天市，这表明，宦官只能负责市场。如今，宦官享有侯伯爵位，违背天意。

臣听说，宫中建立黄老、佛教祠堂。黄老、佛教主张清静，重视无为而治，厌恶杀害生灵，去除欲望、奢靡。陛下欲望甚多，难以去除；杀罚过重，违背道学，怎么能获得福佑！有人说，老子到了夷狄，变为佛教。僧人在桑树下寄宿，不超过三晚，不贪恋长久恩遇，讲究真诚。天神送给佛美色女子，佛说：“这是一个盛血的皮囊。”连看都不看一眼。谨守节操，最终得道。陛下淫媾美女艳妇，搜求天下丽人，甘肥饮美，尝尽天下美味，为何还要尊奉黄老？

奏书递上，桓帝诏令尚书召襄楷到宫中解释。襄楷说：“臣听说，古代没有宦臣。在武帝末年，武帝年老，悠游后宫，在宫中设置宦官。后来，宦官得到重用。在顺帝朝，任职的宦官越来越多。而今，陛下赐予宦官爵位，超过前朝十倍。陛下至今没有子嗣，是否与亲近宦官有关？”尚书把襄楷的话奏报桓帝，桓帝下诏，交予有关官员处理。尚书奉旨，顺着桓帝的意思上奏：“宫中设置宦官，并非从近世开始。汉初，张泽在宫中担任大谒者，辅佐绛侯周勃，诛杀吕氏；孝文帝让宦官赵谈担任参乘，文帝的子孙繁盛。襄楷不能以正理向陛下谏言，指陈朝廷施政得失，反而断章取义，违背经书义理，假借星宿，伪托神灵，附会其私意，欺君罔上。奏请将襄楷交予司隶校尉惩治，按照法律，押送洛阳诏狱。”桓帝认为，襄楷的话虽然激烈，讲的还是天文、星象，没有治襄楷重罪，只是按照司寇罪惩治。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