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范陈贾张列传 白话文翻译 第2节
郑兴喜欢经书典籍,特别喜欢《左氏传》《周官》,擅长历法、算术。杜林、桓谭、卫宏等莫不向郑兴请教,切磋经义。后世人研习《左氏传》,多师法于郑兴。贾逵自称继承了父亲的学业,因此有郑、贾学说。郑兴离开莲勺县,不再出仕为官,在阌(wén)乡客居,教授学生。三公府多次征召,郑兴不肯应召,在家中去世。儿子郑众。
郑众,字仲师,从十二岁起跟随父亲学习《左氏春秋》,专心致志做学问,熟悉《三统历》,著《春秋难记条例》,兼通《易经》《诗经》,闻名于当时。
建武年间,皇太子和山阳王刘荆通过虎贲中郎将梁松,用缣帛聘请郑众,欲让郑众编写《春秋通义》。并且将郑众的名籍列入出入宫殿的名册,以方便其出入。郑众对梁松讲:“太子是当朝储君,不应该结交士人,对此,汉室有制度规定。藩王更不应该私下结交宾客。”遂辞让,不肯接受聘请。梁松暗示郑众,这也是“长者的想法,不要违逆”。郑众说:“触犯禁令而犯罪,不如坚守道义而死。”太子和刘荆知道郑众的态度后,莫不感到惊讶,于是不再勉强。及至梁氏败亡,宾客中有很多人受到牵连,只有郑众,因为拒聘,没有受到牵连。
明帝永平初年,司空(御史大夫)府认为郑众熟悉经书,征召郑众,在宫中担任给事。再后来,郑众担任越骑司马,仍然保留给事中的职务。当时,北匈奴派遣使者向朝廷请求和亲。明帝永初八年,明帝派遣郑众持符节出使匈奴。郑众来到北匈奴王庭,匈奴欲令郑众下拜,郑众不肯屈服。单于大怒,派兵围住郑众的帐篷,也不向郑众提供水、火,欲迫使郑众屈服。郑众拔出佩刀,以死表明决心,单于担心出事,慌忙制止。此后又派出使者,跟随郑众返回京师。群臣在廷议时,认为可以再派使者,回访匈奴。郑众上疏谏言:“臣听说,北匈奴单于让汉廷派出使者,欲以此离间南匈奴单于,并巩固与西域三十六国的关系。而且,北匈奴可以借此对外宣称,已经与汉室和亲,向邻近的敌国夸耀,令西域诸国欲归附汉朝者心生狐疑,让怀念中土的西域人断绝与中原交往。汉廷派出使者,到达北匈奴王庭,北匈奴单于会更加自信,一定会自以为得计,规劝单于附汉的大臣也不敢再进言,这样一来,南匈奴也会发生动摇,乌桓也会有叛离之心。南单于在汉地居住时间很久,了解汉地的地形地貌,熟悉汉情,一旦叛离,很快就会成为边患。而今,有度辽将军镇守北部边陲,威风凛凛,即使朝廷不再派出使者回访,北匈奴也不敢胡作非为。”明帝没有采纳郑众的谏言,再次派郑众出使北匈奴。郑众又上疏谏言:“臣此前奉诏命出使,没有向北匈奴单于下拜,单于为此而忌恨,派兵围住臣的帐篷。此次再次奉诏出使,一定会遭到单于羞辱。臣诚不愿持大汉符节,面对匈奴毡房下拜。如果匈奴迫使汉使屈服,一定会有损大汉的威望。”明帝不听,郑众不得已,只好择日启程,在路上继续上书,分析出使匈奴的利弊。明帝下诏,严厉斥责,追回郑众,把郑众关押在廷尉署监狱。恰逢大赦天下,郑众被释放回家。
再后来,明帝接见北匈奴来使,询问郑众上次出使匈奴为礼仪与单于争执之事。来使解释,匈奴人都在传扬郑众的气节,非常钦佩,即使苏武当年出使匈奴,也不过如此。明帝重新召回郑众,拜为军司马,让郑众与虎贲中郎将马廖一起进攻西域车师国。汉军前进至敦煌,明帝又拜郑众为中郎将,诏令郑众担任西域都护。恰逢匈奴胁迫车师国,围攻戊己校尉,郑众发兵救援。后来,郑众又担任武威郡太守,在任上整修武备,匈奴不敢来犯。此后,郑众转任左冯翊,在任上政绩优异。
章帝建初六年,郑众代替邓彪,担任大司农。当时,章帝决定恢复盐铁专卖,郑众谏言,认为不妥。章帝下诏,严厉斥责,直至遭到官员弹劾,郑众仍然坚持己见,不肯改变。章帝没有听从郑众的劝谏。在位期间,郑众以清廉正直而闻名。再后来,郑众接受诏命,著述《春秋删》十九篇。章帝建初八年,郑众在任上去世。
儿子郑安世,继承家学,后来担任长乐宫、未央宫厩令。延光年间,安帝废黜太子刘保,降为济阴王,郑安世与太常桓焉、太仆来历等坚持正议,与安帝争执。及至顺帝刘保即位,郑安世已经去世,顺帝追赐郑安世的后人钱、帛,任命郑安世的儿子郑亮为侍郎。郑众的曾孙郑公业,另外有传记。
范升,字辩卿,代郡人。范升从小失去父亲,成为孤儿,跟随外祖父生活,九岁起开始学习《论语》《孝经》。及至长大成人,范升学习梁丘氏《易经》以及《老子》,同时教授学生。
王莽的大司空王邑征召范升,拜为议曹史。当时,王莽多次用兵,攻打蛮夷、匈奴,赋敛、徭役沉重。范升向王邑谏言:“范升听说,作为人子,以不听他人非议父母为孝顺;作为人臣,以不听他人非议君主为忠诚。而今,群臣皆称颂朝廷为圣朝,皆称颂公为圣明。人们常说,圣明者无所不见,圣朝者无所不闻。天下之事,犹如日月昭显,犹如雷霆隆隆,而圣朝视而不见,圣公充耳不闻,那么天下苍生,岂不是呼天不应?公认为做得对,不肯讲话,则过错还小;已经知道朝政有误,还要照着去做,那么过错就大啦。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公身居高位,不能免责。天下苍生把政策失误归罪于公,也毫不奇怪。朝廷把远方夷狄不肯归附常挂在心里,范升认为,百姓怨恨朝廷,才是最大的忧患。如今,朝政违背民意,法规背离道义,前车覆辙,后车履痕。政策在实施时,处处碰壁,仍然一意孤行,后面的问题,恐怕会更大,问题暴露得愈晚,后果会更加严重。正当春天岁首,朝廷还要征调大军,征伐匈奴。军粮准备不足,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谷价腾贵,每斛米卖到数千钱,官吏、百姓犹如在水火中挣扎,这绝非国家之福。长此以往,胡、貊又会聚集在塞下,青州、徐州的贼寇又会起兵造反。范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悬,免去百姓困厄。不可以用书信传达,恳请明公召见,当面陈述。”王邑持有同样的想法,但还是没有采纳范升的谏言。此后,范升称病,恳请退休。王邑不听,令范升乘坐传车,出使上党郡。后来,范升与汉军见面,留在上党郡,没有返回长安。
建武二年,光武帝在怀宫召见范升,拜为议郎,后又升任博士。范升上疏辞让:“臣与博士梁恭、山阳郡太守吕羌一起学习梁丘氏《易经》。此二老为耆艾老臣,经学贯通,臣没有及时引退,与梁恭、吕羌一起并立朝堂,担任博士。臣深知,吕羌的学问,难以望其项背,臣与二老并列,无颜面对世人。诵而不行,知而不言,不可以充当人师,臣愿意辞去博士位,以避让梁恭、吕羌。”光武帝没有答应,更加看重范升,多次召见。每当朝廷有事情,就会召见范升,向范升咨询意见。
当时,尚书令韩歆上疏,奏请朝廷为费氏《易经》和《左氏春秋》设立博士,光武帝下诏,将奏议交予大臣廷议。
建武四年正月,光武帝在云台召见公卿、大夫、博士。光武帝说:“范博士可以到前面来讲话。”范升起身回答诏问:“《左传》不以孔子为祖师。《左传》出自左丘明之手,通过师徒传授,又没有传世的圣人。而且,先帝在世时,并没有肯定《左传》,不应该设立博士。”范升与韩歆及太中大夫许淑等相互诘难,直至日中,辩论才结束。退朝后,范升向光武帝上奏:“臣听说,国君做事不参考古人,难以承受天命;臣子做事不引述经典,难以侍奉国君。陛下痛惜儒学衰微,劳心苦意,关心经学的发展,意在兼收并蓄。异端邪说却借此机会争相露面。近来,有关官员奏请为京氏《易传》设立博士,朝廷负责官员不能据理驳斥,纠正谬误。京氏《易传》设立博士,费氏《易传》也会有想法,《左氏春秋》也会仿效。京氏、费氏有了博士,接下来高氏,《春秋》诸家,还有驺氏、夹氏。如果朝廷让左氏、费氏设立博士,高氏、驺氏、夹氏,《五经》诸家流派,也会提出要求。诸家争执不下,各种乖谬学说,纷纷登场。顺从他们的要求,经学将会失去本意,不顺从他们的要求,则会轻视研修儒学的士人。到那时,陛下为设立博士,将会穷于应付,烦不胜烦。孔子说:‘广求博学,用礼仪加以规范,勿使其背离经学。’博学而不加以约束,必然会离经叛道。颜渊说:‘老师使我博学,同时以礼仪规范。’孔子可谓懂得教育,颜渊可谓善于学习。老子说:‘按照道义求取学问,私欲会逐日减少。’减少和约束的作用,是相同的。老子还说:‘舍弃不必要的学问,就会减少思虑。’讲的是舍弃不必要的末学。而今,费氏、左氏两家学说并没有师传,却冒出许多异端邪说。先帝在世时,很多儒学大师提出过疑问。京氏《易传》虽然受到肯定,但很快就遭到废弃。疑道不可由,疑事不可行。《诗经》《尚书》的确立,是经过长时间检验的。孔子在世时,专门到王室京畿做过考察,一直到知天命之年,从卫国返回鲁国,专心整理《雅》《颂》。而今,陛下草创制度,朝廷纲纪还未确立。虽然设立学官,还没有招收弟子,《诗经》《尚书》还没有正式讲授,礼乐典礼还没有制定。过早确立左氏、费氏博士,这并非当务之急。孔子说:‘批判异端邪说,可以消除对经学的危害。’《公羊春秋》讲:‘闻疑传疑,闻信传信,尧舜之道,就此保存下来。’愿陛下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以显示本朝回归正途,并不独断专行。天下之事之所以有异者,就是因为并不同出于一源。《易经》讲:‘天下所有的变化,都来自一个本源。’还说:‘正其源,万事可理。’《五经》的确立,来自孔子,谨奉上《左氏春秋》十四处错误的地方。”当时,提出诘难的大臣认为司马迁多引用《左氏春秋》,范升又呈上司马迁悖逆《五经》的地方,以及谬引孔子的地方,还有《左氏春秋》不可采用的三十一件事情。皇帝下诏,交由博士们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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