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彪列传上 原文 第2节
书奏,帝纳之。
后察司徒廉为望都长,吏民爱之。察,举也。司徒荐为廉。建武三十年,年五十二,卒官。所著赋、论、书、记、奏事合九篇。
二子:固,超。超别有传。
论曰:班彪以通儒上才,倾侧危乱之闲,行不逾方,《论语》孔子曰:“可谓仁之方。”郑玄注云:“方犹道也。”言不失正,仕不急进,贞不违人,敷文华以纬国典,守贱薄而无闷容。彼将以世运未弘,非所谓贱焉耻乎?何其守道恬淡之笃也!孔子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言彪当中兴之初,时运未泰,故不以贫贱为耻,何守道清静之固也!恬淡犹清静也。笃,固也。
固字孟坚。年九岁,能属文诵诗赋,及长,遂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九流谓道、儒、墨、名、法、阴阳、农、杂、纵横。所学无常师,不为章句,举大义而已。性宽和容众,不以才能高人,诸儒以此慕之。《谢承书》曰:“固年十三,王充见之,拊其背谓彪曰:‘此儿必记汉事。’”
永平初,东平王苍以至戚为骠骑将军辅政,开东合,延英雄。时固始弱冠,奏记说苍曰:奏,进也。记,书也。《前书》待诏郑朋奏记于萧望之,奏记自朋始也。
将军以周、邵之德,立乎本朝,承休明之策,建威灵之号,号骠骑将军也。昔在周公,今也将军,《诗·书》所载,未有三此者也。唯苍与周公二人而已。传曰:“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司马相如喻蜀之辞。固幸得生于清明之世,豫在视听之末,私以蝼蚁,窃观国政,蝼蚁谓细微也。诚美将军拥千载之任,蹑先圣之踪,千载谓自周公至明帝时千余载也。先圣谓周公也。体弘懿之姿,据高明之埶,博贯庶事,服膺《六蓺》,白黑简心,求善无猒,《淮南子》曰:“圣人见是非,若白黑之别于目。”《左传》曰“求善不猒”也。采择狂夫之言,不逆负薪之议。负薪,贱人也。《三略》曰“负新之诺,廊庙之言”也。窃见幕府新开,广延群俊,四方之士,颠倒衣裳。《诗》曰:“东方未明,颠倒衣裳。”言士争归之匆遽也。将军宜详唐、殷之举,察伊、皋之荐,尧举皋陶,汤举伊尹。令远近无偏,幽隐必达,期于总览贤才,收集明智,为国得人,以宁本朝。则将军养志和神,优游庙堂,光名宣于当世,遗烈著于无穷。
窃见故司空掾桓梁,宿儒盛名,冠德州里,七十从心,行不逾矩,《论语》孔子曰:“七十而纵心所欲,不逾矩。”言恣心之所为,皆闇合于法则。盖清庙之光晖,当世之俊彦也。《诗·周颂》曰:“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执文之德。”郑玄注曰:“显,光也。”言桓梁可参多士,助祭于清庙为光晖也。《尔雅》曰:“髦,俊也。”美士为彦。京兆祭酒晋冯,结发修身,白首无违,好古乐道,玄默自守,古人之美行,时俗所莫及。扶风掾李育,育字元春,见《儒林传》。经明行著,教授百人,客居杜陵,茅室土阶。京兆、扶风二郡更请,徒以家贫,数辞病去。温故知新,论议通明,廉清修洁,行能纯备,虽前世名儒,国家所器,韦、平、孔、翟,无以加焉。韦贤、平当、孔光、翟方进也。流俗本“平”字作“玄”,误。宜令考续,以参万事。京兆督邮郭基,孝行著于州里,经学称于师门,政务之绩,有绝异之效。如得及明时,秉事下僚,进有羽翮奋翔之用,退有杞梁一介之死。《说苑》曰:“赵简子游于西河而叹曰:‘安得贤士而与处焉?’舟人吉桑对曰:‘鸿鹄高飞,所恃者六翮也。背上之毛,腹下之毳,加之满把,飞不能为之益高。不知门下左右客千人,亦有六翮之用乎?将尽毛毳也?’”又曰“齐庄公攻莒,杞梁与华周进斗,坏军陷阵,三军不敢当。至莒城下,杀二十七人而死”也。凉州从事王雍,躬卞严之节,文之以术蓺,卞严,卞《庄子》也。新序曰:“卞《庄子》好勇,养母,战而三北,交游非之,国君辱之。《庄子》受命,颜色不变。及母死三年,齐与鲁战,《庄子》请从。至,见于将军曰:‘初独与母处,是以战而三北。今母没矣,请塞责。’遂赴敌而斗,获甲首而献,曰:‘夫三北,以养母也。吾闻之,节士不以辱生。’遂杀十人而死。”《论语》孔子曰:“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蓺,文之以礼乐。”凉州冠盖,未有宜先雍者也。古者周公一举则三方怨,曰“奚为而后己”。《孙卿子》曰:“周公东征,西国怨,曰:‘何独不来也!’南征而北国怨,曰:‘何独后我也!’”宜及府开,以慰远方。弘农功曹史殷肃,固集“殷”作“段”。达学洽闻,才能绝伦,诵《诗》三百,奉使专对。此六子者,皆有殊行绝才,德隆当世,如蒙征纳,以辅高明,此山梁之秋,夫子所为叹也。秋犹时也。《论语》孔子曰:“山梁雌雉,时哉!”昔卞和献宝,以离断趾,离,被也。断趾,刖足也。事见《韩子》。灵均纳忠,终于沉身,屈原字灵均,纳忠于楚,终不见信,自沈于汨罗之水而死。而和氏之璧,千载垂光,屈子之篇,万世归善。愿将军隆照微之明,信日昊之听,信音申。少屈威神,咨嗟下问,令尘埃之中,永无荆山、汨罗之恨。
苍纳之。
父彪卒,归乡里。固以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人上书显宗,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有诏下郡,收固系京兆狱,尽取其家书。先是扶风人苏朗伪言图谶事,下狱死。固弟超恐固为郡所檄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得召见,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书。显宗甚奇之,召诣校书部,《前书》固叙传曰:“永平中为郎,典校秘书。”除兰台令史,《汉官仪》曰:“兰台令史六人,秩百石,掌书劾奏。”与前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共成《世祖本纪》。迁为郎,典校秘书。固又撰功臣、平林、新市、公孙述事,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复使终成前所著书。
固以为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六代谓武帝,史臣谓司马迁也。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史记》起自黄帝,汉最居其末也。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撰前记,缀集所闻,以为《汉书》。起元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高、惠、吕后、文、景、武、昭、宣、元、成、哀、平十二代也。并王莽合二百三十年。综其行事,傍贯《五经》,上下洽通,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凡百篇。纪十二,表八,志十,列传七十,合百篇。《前书音义》曰:“《春秋》考纪谓帝纪也。言考核时事,具四时以立言,如《春秋》之经。”固自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当世甚重其书,学者莫不讽诵焉。
自为郎后,遂见亲近。时京师修起宫室,浚缮城隍,而关中耆老犹望朝廷西顾。固感前世相如、寿王、东方之徒,造构文辞,终以讽劝,相如作《上林》、《子虚赋》,吾丘寿王作《士大夫论》及《骠骑将军颂》,东方朔作《客难》及《非有先生论》,其辞并以讽喻为主也。乃上两都赋,盛称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宾淫侈之论。其辞曰:
有西都宾问于东都主人曰:中兴都洛阳,故以东都为主,而谓西都为宾也。“盖闻皇汉之初经营也,尝有意乎都河洛矣。辍而弗康,寔用西迁,作我上都。主人闻其故而睹其制乎?”皇,大也。《尚书》曰:“厥既得吉卜则经营。”高祖五年,刘敬说上都关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东人,多劝都洛阳,此为有意都河洛矣。张良曰:“洛阳其中小不过数百里,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国。关中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于是上即日西都关中,此为辍而弗康也。辍,止也。康,安也。主人曰:“未也。愿宾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广雅》曰摅,舒也。博我以皇道,弘我以汉京。”宾曰:“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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